贫困少年。 如今已经成了会场的主宰。 晓青问贵妇姐姐:「小陈总和江阳熙是什么关系?」 「能是什么关系呀,」贵妇姐姐说得暧昧,「虽然没公开,但是都这么传,说他们好事将近。」 我波澜不惊,恍若未闻。 拍卖开始了。 珍珠项链端了上来。 我不方便露面喊价,晓青替我。 就在我们快成功的时候,第一排突然有人举牌。 「一千万。」 陈别声音低沉悦耳,轻轻松松地截了我的胡。 我不差钱,但也不像现在的陈别这么有钱。 几个回合下来,最终,晓青战败。 项链属于陈别了。 但他一个男人,要项链干嘛? 答案当然是——送给女人。 晓青很丧气:「月滢姐,对不起……」 我安慰她:「没事。」 「他不会真送给江阳熙吧?」晓青抱怨道,「把前女友的遗物送给现女友,真没品。」 「对,没品。」我看着前方陈别的后脑勺。 真想给他一个大比斗。 陈别似有所感应,突然回了头。 他应该是想看一下,刚才和他叫板的晓青。 可不偏不倚,看到了我。 灯光交错。 陈别错愕了一瞬。 03 这一眼,估计给他吓得够呛。 刚拍了前女友的遗物,就出现了前女友的幻觉。 离场时,我和晓青笑得肚子都疼了。 晓青说:「祝他今晚做噩梦。」 「太客气了,祝他每晚都做噩梦。」 「姐,你和陈别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威逼利诱啊。」 晓青:「……」 但我没撒谎,我以前可算不得什么好人。 初相见时,陈别十九岁,我二十六。 那会儿江阳熙还没得抑郁症,但我们的关系已然不好。 我在外面独居,偶尔才回江家。 一天遛狗出门,撞见陈别。 他颓废地坐在马路牙子上。 我当时就一个念头:这小男生真好看。 ——在我的审美区域放肆蹦迪的那种好看。 可是,他身旁放了瓶农药。 我认得,新闻里见过,很多人用来自杀的那种农药。 再看看他的穿着与精神状态,我就明白了。 这是一条陷入绝境的小狗狗。 可惜了这张脸。 小狗狗还有一点自尊,见我盯着他,赶紧把农药藏背后。 也许是出于怜悯,也许是花心上头。 我走过去,主动跟他搭腔: 「看到姐姐养的这只狗了吗?品种赛级,十万买的。」 彼时,陈别从未听说过,狗还能这么贵。 他讶异地看看我,又看看狗。 最后很挫败,大概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于是,我向他搭了第二轮话。 「姐姐挺有钱的,就是缺个男朋友,你要试试吗?」 陈别没同意。 我也不急,留了号码,没收了他的农药,让他想清楚再联系我。 一周后,陈别打通了我的电话。 他带着一身伤来找我。 「你能帮我?」他站在雨里,祈求地看我。 我笑了笑:「叫姐姐。」 他沉默许久,最终,温顺地低下头:「姐姐。」 后来我才知道,他刚死了母亲。 母亲对他不好,喝醉了就把酒瓶砸他身上,说他是赔钱货,野种。 随着年龄增长,他逐渐明白,母亲说得没错。 他是私生子,本来母亲想借他上位,谁知失败了,最后连抚养费都少得可怜。 母亲讨厌他,死后留给他唯一的遗物,就是百万外债。 他还不起,债主追到学校,他被迫退学。 找我那日一身的伤,也是债主打出来的。 怪可怜的。 不由得想到我自己。 都是爹不疼娘不爱,他身上有我的影子。 所以我对他很好,替他还了欠款,又想办法让他去继续念书。 至于陈别……我摸不透他。 他很听话,随叫随到。 也很努力,在情人节时,用自己打工赚来的钱买礼物送我。 微醺时也会抱着我,倾诉衷肠。 但是,大部分时间,他太过寡言,显得十分冷淡。 我以为他天性如此呢。 直到江阳熙出现。 04 她像是一束光照进他的生活里。 他们有共同话题,喜欢同一部热血少年漫,能互相接住我不熟悉的网络热梗。 最重要的是,他们同龄。 陈别笑容变多了,话也密了。 我发现,他开始辗转反侧,魂不守舍。 有一天,陈别恳求我,不要告诉江阳熙我们的关系。 这话我听着刺耳。 「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见得不人?」 「毕竟我们关系不太正当……」 「不正当?」我愣了,「你觉得我们这一年是什么关系?」 他抿了抿唇:「你是金主。」 我:…… 「你打工给金主买礼物?」 「你在寺庙里把自己和金主的名字挂在姻缘树上?」 「你喝多了说要跟金主白头偕老?」 「你告诉我,只、是、金、主?」 他沉默,不语。 我要气笑了。 我把他当男朋友,跟他谈恋爱。 可到头来,他觉得我们只是金钱关系。 怪不得,他那么卖力,却又生疏冷淡。 我头一回冲他发脾气:「是啊!我是金主!那你作为宠物就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随后,我故意当着江阳熙的面叫来陈别,与他亲昵。 陈别面色如土,却不能拒绝。 后来,江阳熙得了抑郁症,父母请求我消失。 我决定离开那天,跟陈别提了分手。 他问为什么,我说玩腻了。 他眸光黯淡下来,却又如释重负,离开时,头也没回。 第二天,我「死」于车祸的新闻就登了出来。 如今想来。 我的「死」,倒是成全了他。 他那时候就很喜欢江阳熙了吧? 迄今已有四五年。 真是长情。 我释然一笑。 和晓青走下停车场,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你——」 只一个音节,我就知道是陈别。 我太熟悉他的嗓音了。 冷漠的,动情的,哀求的,缱绻的。 我都听过。 步履不停,我加快速度往前走。 陈别脚步凌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话在颤抖: 「江月滢,我就知道你没死!」 05 地下车库里,他的话音泛起回音。 我慢慢转过身。 晓青冲我使眼色,让我快跑。 可是,我非但不跑,还扯下了口罩和帽子。 陈别眼中浮出狂喜:「姐姐,真的是你!」 「你找谁?」我问。 陈别蓦地愣住。 「姐姐,别开玩笑。」 「你刚才叫我什么?」 「江月滢。」 「我不叫这个名字,你认错人了。」我掏出证件,让他看清楚,「我叫白初。」 陈别狠狠皱起眉头。 我干脆把身上能掏的证件都拿出来。 白底黑字,全都是「白初」。 我以为陈别看得够清楚了。 可他还是缠着我不放。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像的两个人,你一定是她!姐姐,当初我没看到你的尸体,就知道你肯定还活着,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 「你有病吗?」 我甩开他的手,很不耐烦:「都说了不是,你还叨叨,烦不烦?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好不容易脱离纠缠。 车子开远了,陈别依然愣在原地。 晓青说:「姐,还好你聪明,办了个新身份。」 「下次你也注意点,别再叫原名了。」 「遵命。」 其实晓青不懂。 我给自己改名换姓,并不是为了躲避谁。 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脱离江家,做我自己。 听说我的生母姓白,我就取了「白初」这两个字。 愿我的人生回归初始,一切都不算太晚。 我以为拍卖会只是一个小插曲。 但没想到,第二天,我和陈别又见面了。 晚上,人潮涌动的酒吧。 谁也看不清谁。 我压根没注意到陈别。 我今天穿着低领的衣服,头发全部挽起,恰好露出肩颈。 陈别不知何时挤到我身后。 「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