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日光自东边升起,金灿灿一片。 公主府。 江婉夕从楠木床榻上坐起,眸色还带着怔愣。 她起身走向铜镜边,看着镜中模样十五六岁的少女,指尖微颤。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疼痛的感觉让她确认。 自己重生了。 寝房门口,一个梳着丫鬟髻,一身粉衣的少女端着精致铜盆走进。 江婉夕红了眼:“清秋……” 清秋抬眸,看着突然泪目的公主,小脸甚是慌乱,忙放下铜盆问:“公主怎哭成这般模样,可是做噩梦了?!” 江婉夕一把抱住清秋,将对方弄得更是无措。 “清秋,对不起……” 对不起害你上一世独自一人面对所有。 她的语气哽咽,白皙的美人脸上落满珠泪,惹人怜惜。 清秋蹙眉:“公主今日到底怎么了?快擦擦泪。” 清秋递来她的帕子,小模样尽是担忧。 缓了好一会,江婉夕松开清秋,接过帕子将泪水抹开,眼神却仍旧不移开清秋那一张纯净的脸蛋。 重活一世,她定要护下所有她爱的人! 清秋看向她:“公主别哭了,今日您不还要与岑小将军去郊外采青,哭成花脸可就不好看了。” 江婉夕怔住,岑枫…… 她攥紧手心的云袖,美眸微敛。 若是她没有记错,今日岑枫会向她表明他的心意,与她在青青山谷处许下缘定三生的誓言。 “清秋,你帮我回了他,就说我今日身体不适,不便出门。” 说完,江婉夕看向墙檐上悬着的宝剑,眸色复杂。 清秋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家公主:“公主您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您平常不是最爱与岑小将军一同玩了,怎么还要特意避开他?” 江婉夕径直走出寝殿,没有回答。 入目琉璃瓦,亭台楼阁,明媚的阳光透过盛开的桃树,向清澈见底的湖水投入粉色花瓣,一切错落有致,美不胜收。 恍若隔世,与上一世孤独飘零的雪天截然不同。 然而,公主府还是原来的模样,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以至于江婉夕快分不清,那到底是她做的一场噩梦,还是她真的重生回到了未嫁岑枫之前。 冥冥之中,一切都在告诉她,可以改变。 …… 日上三竿。 江婉夕理完所有思路,就准备进宫去看望父皇和母后。 可刚出公主府,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江婉夕抬头,就撞进一双黑眸之中,带着些许少年稚气。 “阿夕,清秋说你病了,身子感觉可还好?” 只见他一身黑色衣镶金袍子,冰冷明澈中带着柔情的眼神,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将门傲气。 带着旭日的微风扬起黑发,打在他举世无双的面容上,只需一眼,便不会忘记。 这是她曾经爱慕的少年郎,岑枫。 可早已经回不去。 四目相对,江婉夕仰头看着岑枫,嘲讽一笑:“这就是将军府的教养?” 岑枫一怔,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但随后还是上前一步,眸色带着担忧,伸手想要探探她额间的温度。 可却被江婉夕挥手制止,攥紧云袖的手紧了又紧。 她看向岑枫腰间所系的暗金腰带,那是她曾经绣了很久送予少年的礼物。 正当岑枫疑惑时,江婉夕抽出岑枫手中的佩剑,拨剑划开了男人腰带—— “岑枫,下次见了本公主,要行礼。” 第18章 日色渐暗,一片乌云飘来将太阳遮蔽。 岑枫怔怔看着腰带断成两截,散在地面。 他抬眸,眸色之中终是染上了愠怒,也是第一次唤她全名:“江婉夕,这是你当初不惜将针眼扎满了手绣的腰带。” 少年近乎咬牙,不断提醒着江婉夕曾经的痴情。 江婉夕攥紧了手中少年的剑,眸色渐冷:“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断了便断了。” 就如她曾经最为珍视的感情,早就该断。 孽缘而已。 江婉夕将剑放回岑枫的剑鞘之中,转身离开,一秒都不想多呆。 可刚走没几步,又被男人拦下。 岑枫低着头看她,缓了半会才说:“阿夕,你不是生病。” “你是同我生气。” 少年慢慢将头低下凑近,去探她的眼底的神色:“我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云袖下的手慢慢收紧,熟悉的温热气息打在她的脸上。 江婉夕一把推开岑枫,冷了声:“以后别再见了,岑枫。” 她看着他,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决绝:“我不想再见到你这张脸。” 说完,擦肩而过,径直离开。 独留下岑枫愣在原地,忘了接下来要向公主行礼拜别。 …… 皇宫。 江婉夕走在蜿蜒宫道上,周边路过的侍卫宫女纷纷行礼,她却只看着坤宁宫的方向,步步匆匆。 母后、父皇…… 重活一世,阿夕绝不再痴迷于情爱,绝不让你们凄惨死去。 等到坤宁宫,一切景象仿佛都未改变。 江婉夕提起裙摆,奔跑在母后的宫道前,一遍一遍喊着:“母后,阿夕来了,母后!” 直到她站在宫门前,看到宫门再一次被打开。 她的母后一身明黄宫装,端庄贤淑的模样让江婉夕瞬间红了眼 她奔进母后的怀中,汲取这久违的温暖,声音哽咽:“母后,阿夕好想你。” 皇后被女儿突然其来的怀抱吓了一跳,蹙着眉头将人拉远了些。 “阿夕,你如今已经及笄了,该学着女儿家的样子。” 说着,皇后挥手拍去她身上一路带来的落花:“你看看历朝历代,哪有公主像你这样还活蹦乱跳的。” 熟悉的教诲再重现在耳边。 江婉夕收回眼泪,缩了缩发红的鼻尖:“母后,阿夕知道了。” 她拉住母后的袖子,故作撒娇道:“母后,阿夕想吃你做的桃酥了。” 皇后无奈摇了摇头,只得吩咐下去,替江婉夕备好食材。 …… 寝房之中。 江婉夕端坐在榻上,一手啃着母后殿里的青枣,一手抓着母后给她挑选男子画像。 门口处,皇后挽着广袖而进,手上似是还沾着少许面粉。 “阿夕,你可有中意的男子?” 殿内熏香袅袅,日光透过窗桕铺撒进来,映在江婉夕手中的男子画像上。 她敛眸,将画像扔到一旁,强扯出一抹笑意:“母后,阿夕不想嫁人,就陪在您和父皇的身边不好吗?” 皇后看着任性的女儿,叹了口气:“这还好是你父皇正在御书房召见大臣议事,没空来管你。” “不然若是让他听到了,小心你下个月的月俸又要被罚没。” 第19章 江婉夕低眉一笑,是啊。 这个时候的自己经常没个公主样,老是在外面闯祸,惹得父皇头疼不已,但又不舍得打她,只能扣她的月银。 可父皇却不知道,她早就在外面置办了产业,每月也不靠月银来活。 当然这事,应是要瞒得死死的。 江婉夕抿唇一笑,只觉得心头暖烘烘的。 下一秒,一声温厚的声音从房外响起:“朕的阿夕又来母后这要点心吃了?” 熟悉的声音让江婉夕差点落下泪来。 她别过头,就看到一身明黄龙袍踱步走来,眉眼间没有死别时那般深刻的沟壑。 也不再对她说:“阿夕,快走……” 如今,她就陪在父皇与母后的身后,再也不走。 可饶是如此,江婉夕不敢忘记,当初所有结局的罪魁祸首! 她瞬间冷了脸,看向皇帝:“父皇,您刚刚是不是见了御史陈冠宝?” 皇帝一怔,眼睛闪过一丝诧异:“阿夕怎会知朕适才所见之人是御史?” 话落,江婉夕心中一紧,果然是他。 变成魂魄跟在岑枫身边多年,她自是了解许多从前自己不知道的前尘往事。 比如御史陈冠宝,就是当年在父皇耳边吹耳旁风,陷害岑老将军的人。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让一生为国尽忠的岑老将军再惨死在君臣猜忌之下! 江婉夕紧了紧手,美眸认真:“父皇,此人心思有异,您多提防着些。” “哦?阿夕怎知?”皇帝反问。 江婉夕自是无法将重生这种事情托盘而出,先不说父皇不会相信,只怕会将她当做是得了什么癔症,徒增忧心。 更何况,若是父皇真知道岑枫前世因为岑老将军而反,岑府上下怕是都难逃一死。 江婉夕垂眸,只道:“阿夕前几日见御史总出入清华楼会友,且这些友还都是朝中居要旨的官员,阿夕是怕御史有其他的想法……” 话落,皇帝骤然正色起来:“阿夕所说当真?” “父皇信不过阿夕?”江婉夕蹙眉,撒娇般拉扯住皇帝的衣袖。 皇帝摇了摇头:“我朝历来最忌结党营私,阿夕所言若为真,此事绝不简单。” 说罢,皇帝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便匆匆又回了御书房。 …… 江婉夕回到公主府时,已是傍晚时分。 夕阳铺落在大地,将屋檐瓦片染得金红一片。 没有冰冷,没有杀戮,也没有那么多的猜忌,和心上牵挂的人。 一切岁月静好的气派。 江婉夕阖眸,就听身边的清秋疑问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