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彬耀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漾起一抹笑容:“我们和离吧。” 陆彬耀一怔,心头微窒:“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 “宋映岚是个好女子,别耽误了她。”江诗茵微垂眼眸。 陆彬耀看着她,神情复杂,更觉有种难言的压抑感。 “我还有事。”说着,他转身进了屋拿着几本书走出来,又出了院门离开。 直到脚步声消失,江诗茵才收回目光,浸着悲伤的眼中一片晶莹。 往后几日,她再没瞧见陆彬耀,自然也没机会同他说和离一事。 江诗茵总觉着他在故意躲着她。 直到大年十四,是要给沈家二老扫墓的日子,陆彬耀才没有再次匆匆离府。 城外,墓前。 江诗茵跪了下来,看着碑上爹娘的名字,眼眶微红。 她哑声道:“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身前的纸钱燃着,成点点灰烬被微风卷起,飘落在莹白的雪地上。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给爹娘扫墓了。 “沙沙”两声轻响,江诗茵转过头,竟见陆彬耀也跪了下来。 她眼神一闪,欲言又止。 他是从一品少傅,而她爹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于礼本不该跪。 陆彬耀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此事,是我该做的。” 闻言,江诗茵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他亦如故往的好,可惜自己已配不上他了…… 第六章 祈福 江诗茵收回视线,将所有情绪一并跟着眼泪压回去。 待磕了头,陆彬耀率先起身,伸手去扶江诗茵:“雪地寒凉,你身子还没大好,快些起来吧。” 江诗茵摇摇头,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撑膝而起。 陆彬耀手一僵,心底流过异样的感觉,却也很快掩了去。 离开时,江诗茵不由回头又看了眼爹娘的墓,落了灰般的心似针扎般疼着。 爹,娘,若我能见到你们,一定与你们一同保佑姐姐。 少傅府,正厅。 江诗茵喉口痛痒,没忍住轻咳了两声, 陆彬耀微微蹙眉:“你风寒未愈,早些回房休息。” 闻言,江诗茵沉默地点点头。 陆彬耀看了她一会儿,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朝书房去了。 望着那离开的背影,江诗茵无力地叹了口气。 菊青上前扶着她,不禁说道:“夫人,您为何不将您的情意和大人说呢?大人那般好的人,若是知道,定不会同您和离的!” 江诗茵抿抿唇,依旧没有说话。 他自然是好,可也就是因为他那样好,她才不能告诉他。 她不愿让他烦心。 深夜。 紧闭的房门和窗户挡不住外头阵阵风声,江诗茵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她出神地看着床幔上挂着的流苏穗子,心思百转千回。 虽然已和陆彬耀说了和离一事,可心里很是疼痛,她舍不得他,更觉自己配不上他。 江诗茵有些烦躁,她起身披上斗篷,点了一盏烛火。 她拿起几日前从书房中拿来的书,欲转移注意力,而书上的一句话却让她在难挪开眼。 “人生苦短,遗憾难免,可人生来一贫如洗,死也当坦坦荡荡,而非满心牵挂……” 江诗茵眼神微怔,不断喃声重复着,觉此话甚是在理。 她十六岁就嫁给了陆彬耀,此时的自己早已过花信之年。 然这半生她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和心意,如今剩下这不过一月的日子,为何不能放肆一些? 江诗茵合上书,眼底划过如释重负的轻松。 将书放回原处,她起身吹灭烛火,带着几丝倦意躺回床榻上。 被被褥暖意包围间,江诗茵决定明早就去找陆彬耀。 巳时。 江诗茵算着陆彬耀下朝了,便去到他的书房外。 可在抬手推门时,她忽然胆怯起来。 “咳咳咳……” 江诗茵喉间一痒,忙以帕子捂着口鼻转过身去。 她紧皱着眉,神色尽是痛苦,现在每次咳嗽都似是要将她的心肺一并扯出来似的疼。 然这股疼痛倒是让她清醒了些,她昨夜已想好了,如今怎么能打退堂鼓呢。 将几欲涌上的咸腥压下后,江诗茵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陆彬耀正在看书,见她突至,略显诧异。 “五日后的祈福日,你可否陪我去?”江诗茵温声问。 陆彬耀一愣,他那日有约了。 可是拒绝的话却忽地卡在了嘴里,江诗茵那单薄的身形,还有那隐隐泛着水光的眸子,鬼使神差地让他改变了说辞:“可以。” 五日后。 江诗茵特地打扮一番,穿了件象牙色洒花长袄,披着大红羽缎斗篷,往日的沉稳尽变成了明艳活泼。 她立在雪中,笑靥如花,远远胜过院落中那红梅。 陆彬耀怔怔地看着江诗茵,眼底不觉划过一丝惊艳。 没等他反应,江诗茵拉着他就往祈福塔去了。 街上熙熙攘攘,塔下人很多,江诗茵紧紧攥着陆彬耀的手,生怕人群将他们冲散。 陆彬耀看着被一只温暖小手握着的掌心,心中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 挤到塔下,江诗茵仰望着祈福塔,叫陆彬耀一同许愿。 她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心道:天神在上,就让我自私一回吧,唯这一回! 她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还闭着眼的陆彬耀,目光深情缱绻。 陆彬耀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睁眼看着她:“怎么了?” 江诗茵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那日同你说和离的事我没有在开玩笑。” 闻言,陆彬耀身形一震。 第七章 一月之期 “但我的条件是,接下来这一月,你将我当成你真正的妻,疼我,宠我,一月之后,你我一别两宽,你也不必对我心怀愧疚。” 江诗茵的声音很轻,可每个字却如石头般砸在陆彬耀的心上。 他有些诧异,可心中又莫名的烦躁。 良久,他点点头:“好。” 见他同意,江诗茵悬着而又忐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可又有股止不住的苦涩蔓延开来。 她暗自甩掉那些悲戚,扬起抹笑容亲昵地挽住陆彬耀的手臂朝外走。 陆彬耀身体僵了僵,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但他没有抗拒。 天空又飘起了细雪,落在二人的黑发上。 这一刻,江诗茵恍惚觉得她和陆彬耀走到了白头…… 两人在外头玩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回府。 陆彬耀要送江诗茵回房,她却拉住他,笑道:“从今儿起,你在府的日子我们便一起用膳吧。” 闻言,陆彬耀心生了几丝怜意,这两年他与江诗茵甚少一同用膳,他的确没照顾好她。 陆彬耀点点头,算是同意。 江诗茵心中不免有丝欣喜,但更多的是悲凉。 与他一起用膳都渐渐成了奢望,现在可以了,却是在和离与她离世前夕。 江诗茵让小厮备了碗面。 陆彬耀听到“面”一字,才惊觉几日前是江诗茵的生辰。 他眉心微拧,面带歉疚:“抱歉,我忘记了你生辰,明年我……” “没事,你还能想起,我便很开心了。”江诗茵打断他,语气风轻云淡。 不一会儿,小厮将面端上,陆彬耀将面推到江诗茵面前:“尝尝。” 热气扑鼻,江诗茵觉着眼眶微湿,她吸了吸鼻子,冷气涌进,像是又把利刃在她心肺间四处乱绞。 她看了眼陆彬耀,将那似乎带着血的咳嗽硬生生吞下,再匆匆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口面吃着。 “你慢些。”陆彬耀轻声道。 江诗茵笑了笑,含糊不清地说着:“这味道,没有变过。” 看着她娇憨的模样,陆彬耀的目光渐渐复杂。 江诗茵低下头,一口口地吃着,热气中,她没能忍住的泪水滑进了嘴里,很咸很涩。 眼瞧着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陆彬耀将她送回房后,转身便要离开。 “阿湛。”江诗茵忽然拉住他的衣袖,软声道,“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陆彬耀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