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累了。」 七年的故事实在太长。 他之横死,我之重生…… 我们的七年,我们的女儿,我们的第三者…… 我们各自的报应,总要讲个清楚,判个明白。 宋警官走后,我躺在病床上,直到困倦袭来,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付凯丞,梦到我们的相识之初。 第一次见他,是在校园里,教学楼下。 他蹲在绿化带旁,宽阔的背压得很低——凄厉的猫叫声从他怀中传来。 我这才看清,他怀里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猫。 我跑过去,蹲在他对面——我一直很喜欢小猫。 他向我解释:「我来找教授,看见有学生扔了个垃圾袋在路边,我走过来就听见猫叫,解开袋子发现它被虐待成这样了……」 我气得发抖,直流眼泪:「太过分了!简直不得好死!」 付凯丞有些慌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别哭,还是先送小猫去医院吧。」 就这样,我们救活了一只小猫,还给它取名叫福多。 从医院回学校的路上,我说:「对了,医药费我转给你一半吧。」 他摇头:「你不来,我也要救它的。」 「那我替福多谢谢你。」 「真要谢我,明天就陪我一起吃个午饭吧。」顿了顿,他扭过头,「本来想说一起吃晚饭,怕你不方便。」 我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点头:「好啊,我请你。」 「想不到我这个老学长,也能吃到小学妹请的大餐。」他笑容和煦,同我说笑。 我也被他的笑容感染,放松下来,一扫阴霾。 第二天,我本想赴约,教授却约我吃饭,我只好发信息给付凯丞,说抱歉爽约。 想不到他回复:「正巧,今天教授约我吃饭,刚要告诉你。」 那天我才知道,付凯丞是我教授门下的博士生——饭桌上,教授有意撮合我们,付凯丞笑笑地听着,不给人一点难堪。 那之后,他真的开始追求我。 福多康复后,被我们共同收养,付凯丞对它很好,经常买零食和玩具,福多比较调皮,他也从不生气。 后来我怀孕,妈来暂住,提了一嘴,说要把福多扔了,还是付凯丞帮我出头。 他说:「妈,我和吕妍还要感谢福多做媒,它可是妍妍的心头肉,不能扔。」 女婿说话比我这个女儿管用一万倍,妈悻悻,虽不愿意,却没再提过丢猫的事。 直到我怀孕的第五个月,福多死了。 那天付凯丞在陪我做产检,回到家,看见福多躺在一只快递箱里,死相惨烈。 妈说,她看见福多在偷吃鱼罐头,便用扫把打了一下它的头,福多浑身的毛都竖起来,满屋逃窜,最后惨叫着死掉了。 为此我动了胎气,险些流产,付凯丞第一次大发雷霆,把妈赶回了家。 随后,养胎的日子,付凯丞为了照顾我,向公司请了长假。 可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很差,头发一把一把地脱落,全身浮肿,胖了近三十斤,肚子上还长了妊娠纹。 夜不能寐时,我总会哭,闭上眼就是福多小小的身体,睁开眼,便是爬满裂纹的肚子,和浮肿的双脚。 付凯丞熬夜,只为哄我入睡,洗澡,剪指甲,涂身体油……事事亲力亲为。 有时我太敏感,因一点小事情绪失控,他身体和精神都因我疲竭,却没说过一句重话。 我很自责,却控制不住——孕期的激素让我喜怒无常,借着福多的事,常常跟他发火。 后来,他实在招架不住,又怕我睹物伤情,只好将福多留下的东西扔掉。 我发现后大吵大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起先他默默听着,直到后来才失魂落魄地哭,他说宝宝,我心疼你,可我真的好累。 我累得想去死。 我捂着肚子愣在当场,牙齿不住地冷战。 他眼梢发红,腮边挂泪,有些憔悴的脸上,显露出决绝姿态。 当晚,我在付凯丞的枕下翻出了一瓶安眠药。 我吓坏了,哭了整夜——他处处为我,我却差点逼死他! 可第二天,他依旧面带温柔的笑,为我端来早餐:「对不起啊,宝宝,昨天吓坏了吧?」 我看着他,他乌青而深陷的眼眶,他干燥开裂的嘴唇,他瘦了一圈又一圈的腮和脸…… 我扑进他怀里:「凯丞,是我对不起你,娶我简直是你人生最大的败笔!」 「宝宝,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会永远爱你。」 我不敢想。 别人是怎么看我,我究竟变成什么样子,我不敢想。 他亲手勾画出一起打拼的蓝图,却被我的蠢笨和懒惰毁掉。 他鼓励我走向社会,走入职场,也被我一手搞砸。 就连我们共同收养的猫,也因为我不算健康的原生家庭,惨死在不久前。 我不禁在心里质问自己,吕妍,你究竟在闹什么? 你的内心深处,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 福多的死是我内心的缺口,付凯丞想尽办法,为我弥补。 某天,他抱回一只漂亮的金吉拉,眼睛像璀璨的绿宝石。 「宝宝,之前扔掉福多的东西是我不对,以后就让它陪着你,好不好?」 我坐在床上,像个犯错的孩子,不敢伸手:「我怕我养不好……」 「怎么会呢,你把福多照顾得那么好。」顿了顿,他又说,「再说,它会和我们的孩子一起长大。」 我的手不自觉地抚着肚子,皲裂丑陋的肚子。 在那里,一条生命正在勃勃跳动。 生下明心后,付凯丞索性辞了职。 之前他为了照顾我请假,公司颇有微词,有好几次半夜还打电话来,催他加班做事,他只好摸黑抱着电脑到客厅去。 他说要辞职创业,还说,什么都不如我和明心重要。 他总说:「宝宝,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你和明心就是我的全部。」 创业之初,他特别忙,早出晚归,有时烂醉如泥。 他高价请了月嫂,照顾我和明心,我却不太放心,更不敢让妈来照顾。 产后,我明显觉得自己状态不对——有时看着明心稚嫩的脸,我爱,也恨。 她熟睡时,我偶尔觉得她脆弱,细细的脖子禁不起轻轻一扼。 她号哭时,我偶尔觉得她恐怖,她曾寄生在我的身体里,吸食我的血肉,滋养柔软的头发,和坚硬的指甲。 有时哺乳,她躺在我怀中,我出神地望着窗口。 付凯丞喜欢好视野,29 层的落地窗,半个城市尽收眼底。 我却想抱着明心跳下去。 怀中散发出尿布的异味,明心大声哭起来,床头定好的闹钟大叫着提醒我该吃营养素,快递员在敲门,但明心还在吃奶。 胸部很痛,我像是一瓶堵塞在吸管里,没有生命的饮料。 我死死地盯着那扇窗,长久地凝视着死亡。 可我狠不下心——我和明心是付凯丞的一切,我们死了,他怎么办? 偶尔他应酬回来,会抱着我,轻声呢喃。 「宝宝,没有你,我打拼这一切,都没意思。」 他创业还算成功,但也越来越忙,本来就有胃病,应酬多了,就更严重。 我不应该再不懂事,给他添堵。 我不应该再不知足。 说起来很可笑,生下明心后,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一只没有锚的船。 原生家庭早已不是我的港湾,婚姻的潮水又已经将我推得太远。 偶尔,在这压抑又安稳的日常里,我会从手头的事中突然惊醒。 好像刚把明心的纸尿裤换好,天就黑了。 好像刚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付凯丞就回来了。 好像刚洗完最后一只碗,一天就结束了。 惊醒时,我常常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可怕的是,当我回头向后望去,明心又打翻了辅食,各种玩具铺了满地。 付凯丞就在这时推开门,看见一室狼藉,叹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收拾。 我像个罪人,在他身旁唯唯诺诺:「你去吃饭吧,我来收。」 「不用,我来收,你去休息。」他轻声说,眼睛却不看我。 我更怕了:「你去吃饭吧……」 「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