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敲锣打鼓带去的彩礼。 赵晓卉不去上大学了,她要嫁给村长的儿子傻大柱。 傻大柱是真的傻,从生下来脑子就有问题,见了人只会斜着眼嘿嘿傻笑,村里人没少说闲话。 村长对傻大柱已经不抱希望了。 所以他把希望放到了下一代身上——给傻大柱找个智商高的、学习好的,中和一下生个好孙子出来,好歹家里还能留个后。 村长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一直惦记着赵晓卉。 赵晓卉是村里唯一一个把高中完整读下来的女孩。 要不是因为村长早就跟赵家人通了气,或许赵晓卉也早就被迫辍学了。 「哭哭哭!好日子都被你给哭跑了!」 是赵家婶儿,赵晓卉的妈。 「妈,你给我松开,我求你了! 「我以后肯定能挣钱给你的,弟弟的房我也能建!」 赵晓卉哭着请求。 赵晓卉她妈叹了口气。 「你就老老实实给村长家生俩娃儿! 「女孩子读再多书也是要嫁人的,你现在这样多好。 「村长对咱家不薄,乖,不哭了,生了孩子就好了。」 门吱呀打开又关上。 人来人往,只有哭声没有停过。 我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在哭声中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头顶床板的大动静吵醒的。 巨大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上面,而且一下又一下,连带着整个床板都在震。 然后就是——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我的额头上,顺着额角往下滑。 我疑惑地抹了一把。 村长和爸说老实才有烧鸡,不老实就要挨鞋板子。 不为了不挨鞋板子,就为了烧鸡,我也得忍住不出声。 我疑惑地闻了闻手上的液体,闻不出来就放到舌尖舔了舔。 腥腥咸咸,还有点铁锈的味道。 「啊!啊!!」 是傻大柱的声音。 由远及近,好像是从远处往床上扑来。 之前我见过村里有小孩逗傻大柱,把人逗气了,傻大柱也是这样口齿不清地嘶喊着朝他们扑去。 傻大柱为什么生气了,是因为赵晓卉不想嫁给他吗? 还没等我多想,一股大力就冲到了床边上,把床板撞得敦实。 我贴在床板缝上被撞得一震,未从黑暗的惊诧中回过神来,一丝亮光就透了进来,是床单被蹭起了一角。 我看到了红色的喜服。 喜服摩擦间离开了床身,随之出现的就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白色踩在了红色身上,红色在挣扎在移动。 然后一把斧头落下,一下又一下,血肉模糊…… 2 我被我爸从床里抱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傻的。 我爸拍了我好多下,可是我脑子里只有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赵晓卉惊惧至死的眼球死死盯着我。 我抱着爸爸号啕大哭。 想起那一下一下斧头下的血肉模糊,我害怕极了。 赵晓卉被砍了好多下,还有滴在我额头上的,那是血…… 我爸抱着我出门,外面围了好多人,还有警车的声音。 有警察拦住我爸,问他怎么回事,我爸撒谎说我刚刚偷玩跑了进去,把我抓出来。 「老周!你儿子昨晚不是压床?小林是不是一直在里面待着呢?」 警戒线外面有人喊道。 「放你大爷的瞎胡掰! 「你才一直在里面待着呢,我儿子就压了那一会! 「警察同志,孩子贪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耽误你们办事了,我这就把他带回去教训!」 我被我爸扛在肩上往外走。 但没走几步,我就愣住了。 我在我爸肩上朝后看到了村长院子里的门檐。 在那本是挂起来晒玉米的地方,挂了三个人…… 他们的头全部垂着,被脖子上的挂绳吊着悬空着。 有两个身上套着床单,还有一个身穿喜服,大大的裙摆下面什么都没有。 不只裙摆…… 我从我爸身上挣扎下来,跑到了门檐下面。 被包裹着的床单里面也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没有腿,没有胳膊…… 斧头砍下的画面又一下一下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他们的胳膊和腿都被砍掉了,脖颈也是诡异地垂下,就像身上的骨头都被敲碎了一样…… 耳边是我爸过来拉扯我的叫骂声,声音越来越模糊。 我身子栽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次醒来,我爸告诉我,傻大柱已经被抓住了。 他突然犯了癔症把全家都给杀了,然后带着斧头跑到了河边,在河边被找到了。 「不是傻大柱!是别人!」 我清楚记得那双白色运动鞋,将傻大柱踹了出去,怎么会是傻大柱呢? 「谁?」 我爸瞪着我。 「我不知道,但是不是傻大柱! 「我看到别的人了,是他把赵晓卉……」 我爸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看来是把你给吓迷糊了,净胡说八道!」 「我没有,我真的看到了!」 「看到什么看到!再胡说八道,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上门来找你!」 我抱着自己发抖,那带着鲜红的斧头仿佛还在一下下砸在我的眼前。 「你记住,你昨天晚上就被我抱回家来了!你什么都不知道!知不知道?!」 我爸狠狠抓着我,斥道。 「知道……」 我颤抖着声音。 「我在家,一直在家……」 3 这件事情憋在了我心里十几年。 我经常会梦到那鲜红的斧头冲我而来,落下的那一刻我都会惊醒。 梦到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它们。 我试探性地跟我爸提了一嘴。 结果我爸跟我说我是在做梦,我小时候根本就没去过村长家压床。 他不只否定了我的所见,还连我当年去过村长家的事情都从记忆里抹掉了。 我爸还是每天跟人喝酒、吹牛逼,到点就呼呼大睡,被困在当年这件事情里的只有我。 我不止一次到过警局门口,但都没有勇气进去。 我怕他们不相信我,怕他们跟我爸说的一样,当我是小孩子在做梦,更怕当年那个没有被抓到的凶手回来找我。 但我真的需要一个发泄口。 我想要告诉别人,不想让自己一个人被困在这个梦魇之中。 一天深夜。 在我再次被惊醒的时候,我爬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将这件事情画了出来。 在漫画里,这个凶手是个穿着白球鞋、戴着面具的不知名 Q。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他嗜血残暴、狡诈阴险,杀害了很多人却次次能找替罪羊背锅逃脱。 漫画从一开始的只有几个人看,到人数越来越多。 看着评论里的大家都在一起痛骂 Q,我得到了暂时的慰藉。 每当午夜梦回被惊醒的时候,我都会点开评论区给诅咒 Q 的评论点赞。 「什么时候能抓到 Q 啊?!这种人怎么还能逍遥法外?」 我看着很多读者的话,鼠标久久点不下去。 是啊,什么时候能把 Q 抓到呢? 在我的草稿箱里面,有很多抓到 Q 的版本。 我都不满意。 它们都是假的。 我把幻想过无数次抓到 Q 的可能性都画了下来。 但是漫画就是漫画,Q 抓不起来。 漫画的热度越来越高,编辑让我继续画,做一个连环漫画,要将 Q 塑造成连环杀人凶手。 「再血腥一点。」 我在编辑的电话催促下硬着头皮继续画。 这次的案发地点是在一艘出海的渔船上。 渔船日出之时返航,家人在岸边等候,等来的不是收获的喜悦,而是尾帆上面一具具用鱼线吊起的残躯。 一、二、三、四、五、六…… 废旧的白色船帆包裹在断躯碎骨上随风飘动,头全部诡异地垂着,嘴角用鲜血勾画出了笑容…… 身后日出光芒乍盛,好像真的是晴天娃娃的魔法幻象。 漫画热度一升再升,应编辑的要求,凶手坚决不能被抓住,他还需要继续作案。 我被惊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梦里好像总有个 Q 在哪里看着我,我需要依靠药物才能达到短暂的睡眠。 睡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