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目光又落回裴砚身上。1 昔日,母后的叹息在耳边挥之不去—— “枝儿你要记住,皇家颜面不可辱,你好自为之。” 林惊枝眼睫颤了颤,吩咐清秋:“扶我回房更衣吧。本宫……要去送裴老将军最后一程。” 清秋一怔,想要劝说。 可对上林惊枝死寂的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 一炷香后,林惊枝穿着一身如雪的丧服,走在了裴砚身旁。 冷风将她的脸吹得通红,单薄的身子在雪中微微发颤。 裴砚冷峻的脸上无温,视若无睹般,径直向前。 一直到裴家祖坟。 林惊枝被拦在了外面。 北风吹的眼尾泛红,她望着男人挺硕的背影,:“裴砚……”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簌响—— 一只箭矢破空而来,直直朝裴砚后心而去! 林惊枝脑袋嗡了下,没有任何思索,一把挥开拦着自己的裴府小厮,挡在了裴砚的身后。 只听利箭没过血肉的声音,剧痛刺来。 裴砚回头,就看到林惊枝倒下的身影,以及肩头那氤氲开来的鲜红。 “林惊枝!” 林惊枝伸出带血的手,轻轻触了触男人的鬓发,想说些什么。 最后却还是无力的闭上了眼。 …… 再醒来时,是在公主府。 肩膀处发疼的厉害,林惊枝睁眼,就对上清秋红着的一双眼。 “公主,你怎这般傻?您为驸马挡了箭,可他只是把你送回来便离开了,自始至终都未曾关切您一句!” 林惊枝没有说话,转头间,却看见了门外的无心。 “他怎在这儿?” 清秋擦去眼泪,看向门外道:“从您受伤归来,无心便一直跪在殿外,您可要见他?” “叫进来吧。” 片刻后,清秋走出房门。 无心一身黑衣走进,跪在榻边:“伤了公主,是无心的错。” 林惊枝一怔,便反应了过来:“箭是你放的?” “是。可无心不懂,他违背了誓言另娶她人,带给您无数羞辱,如今还害死了你们的孩子,为何公主您还要护着他……” 林惊枝垂眸看着他那张与裴砚一模一样的脸,嗓音沙哑:“你说你一个没有心的巫偶蛊,都会为本宫鸣不平。可裴砚他有心,却为何对我这般狠?” 闻言,无心缓缓起身,走近床幔后的林惊枝:“公主若想,无心愿意从今往后代替他陪着您,无心保证会做得比他好百倍、千倍、万倍……” 林惊枝没有喝退他,只是看着无心一步步靠近…… 与此同时,长廊处。 裴砚一身寒气,疾步走来。 门外的清秋见到他吓了一跳,立刻拦住:“驸马,公主正在里头议事,实在不方便进……” 裴砚只冷扫了她一眼,随即只听“砰!”的一声 寝房门被他一脚踢开。 裴砚大步走进,却见一个容貌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男人,将林惊枝压在身下! 第9章 寝房外,大雪飘零。 林惊枝看着突然而来的裴砚,心里却诡异的平静。 她想过无数次裴砚发现无心存在时的景象,如今……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原来这就是公主养的那个面首,臣还真是……大开眼界。”裴砚面若冰霜。 林惊枝看着他眼里更深的厌恶,抬手推开无心。 “驸马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裴砚看着她,目光落在无心脸上。 下一秒,抽出随身长剑,直接朝无心挥去—— “锵!” 却不想,竟被无心一剑挡下。 裴砚黑眸之中闪过诧异,此人竟会与他一样的招式。 光剑交错下,两人从屋内,战到了屋外。 无心剑剑杀招:“我和你明明有着同样的样貌、同样的记忆,我甚至会比你对她更温柔,凭什么她的眼里还是你!” “不过今日我将你杀了,从此以后她的眼里,便只会是我。” 听着这些,裴砚黑沉的眼眸里瞧不出情绪。 等林惊枝被清秋扶出来时,就看到裴砚一剑刺穿无心的肩胛骨。 “一个连人都不是的蛊人偶,也配和本将相提并论。” 眼看着裴砚再度提剑而下的手,林惊枝呼吸一窒:“住手!” 裴砚动作顿了下,复又继续。 冷风萧瑟,林惊枝呛了口寒气,再次开口:“裴砚,本宫以公主身份命令你住手!”3 话落,裴砚动作一顿。 他回头看向林惊枝,黑眸复杂晦暗:“公主之命,臣不敢不从。” 说完,扔下剑扬长而去,毫不回头。 林惊枝下意识伸手,想将人抓住,却是满手空。 清秋见着,宽慰道:“公主,驸马还会再来的。” 林惊枝手慢慢垂回身侧,摇了摇头:“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仰头望着天上飘扬落下的雪,又看了看这个自己宿了多年的公主府。 这里装载了太多与裴砚有关的回忆,好的,坏的…… 林惊枝强撑起还未尽好的身子朝府外走去:“从今往后,本宫亦不会回了。” …… 天命十二年,林朝风雨欲来。 本为驸马的裴砚率领西关军骤然起义,整个京城陷入恐慌! 坤宁宫,白雪漫天。 林惊枝素衣赤脚跪在宫门前,将带血的额头磕进冰渣子里:“驸马造反,阿枝有罪,求父皇母后惩治!” 她摊开向上的掌心里,是那枚兵符。 皇后看着伸手拿过,脱下自己身上的雪裘罩在林惊枝瑟瑟发抖的肩上:“你今日便启程南下去苏州,别再回来了。” 闻声,林惊枝仓皇抬头,却只看到皇后转身而去的背影。 身上,母后披上的鲜红裘衣温暖,她却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寒心。 若不然,怎会一句话都没有,只将自己放逐出京城。 林惊枝按下眼眶滚烫,扣头行了大礼。 “阿枝不孝,惟愿父皇母后……长寿安康。” …… 将清秋留在宫里,林惊枝一个人出了宫。 不想刚出宫门,就被身着黑袍的妇人,拉到了阴暗无人的小巷。 “谁?!” 林惊枝抬头,竟是早已离京,被通缉的裴母! 裴母第一次见如此狼狈的林惊枝,眼里满是复杂:“公主,因为阿砚,你受苦了。” 苦? 林惊枝眼底的光晃了晃,按下情绪:“您不该来这儿,快走吧。” 裴砚如今带兵造反,裴家满门同罪连诛! 裴母叹了口气:“公主的好意,我都知道。我希望你别恨阿砚,他是有苦衷的。” “三月前,林朝与敌国交战,陛下听信了裴家通敌要反的谗言,便派人暗下杀了阿砚的父亲。可当战争获胜,究竟是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圣上悔之晚矣,便想瞒住这件事,可阿砚他正随军,亲眼目睹了父亲被杀,知道了真相……” 裴母的话一字字砸在林惊枝头上,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 所以这些日子自己遭受的一切,都是裴砚的故意报复! 林惊枝只觉得荒唐,又无力。 她看着裴母,想了很久:“裴夫人,我想见裴砚一面。” 第10章 寒风裹挟着冬雪落下。 明明临近过年的京城,却一片惨淡衰白。 城外北营。 林惊枝孤身一人站在营门外。 裴母已经进去很久了,却一直没有出来。 说是要见裴砚,但到现在,林惊枝还没有想好要同他说什么,只是觉得,该见一面。 可现在又想着,罢了。 国仇家恨已是定局,见了又能如何。 像是想通了,林惊枝转身便走。 大风起兮,吹落雪色,也遮去了她走时的脚印。 最后她来到了公主府。 林惊枝仰头看着衰败的府邸,推门走了进去。 一间一间,一砖一瓦…… 直到推开最后书房的门,林惊枝一怔—— ……裴砚? 但下一瞬,她就清醒了过来:“无心,你怎么在这儿?” 那日离开后,她便告知清秋让无心离开。 无心瞧见林惊枝,循着记忆里裴砚那般,笑了出来:“我在等公主回来。” “无心,别再学他了。” 林惊枝的话一出,无心当即愣了。 片刻,又听她说:“日后,你与裴砚无关,去做你自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