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彦每次看我解剖兔子,都害怕得要命。 但他吃后娘做的麻辣兔头,又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也有自己天赋,他比我更精通药理,擅长制药,治病救命的良药,以及害人杀人的毒药。 师傅并不限制他。 但也叮嘱他,情急之下可自保,但不可故意伤人。 我跟着师傅苦学医术时,后娘则打算送二妹和三妹去学堂读书。 那时普通人家的女儿想进学堂,并不容易。 整个芙蓉镇,就只有琳琅书院这么一家女子书院,据说里面的老师要么是德高望重的学究,要么是曾在宫中服侍过贵人的嬷嬷。 能进琳琅书院的女学生,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尊贵无比。 后娘又是托关系,又是塞银子,想把她们送去开蒙,可不是吃闭门羹,就是遇到书院门房拿鼻孔看人。 三番两次如此,后娘怒了,说那种狗眼看人低的书院不去也罢,她要自己开学堂! 办学堂并不难,关键是上哪去请好老师。 张婶让后娘别瞎折腾了,后娘却打定了主意:「实在找不到,大不了我来教,我好歹也是研究生毕业,还教不了几个小孩?」 后娘又在说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但大家都看懂了她的决心。 我无意间把这事说给了师傅听,第二日他就带了一个老学究上我家吃饭。 老学究美美吃了一顿,就答应来我家学堂授课,什么条件都没提,只要求后娘必须包饭。 后娘欣喜若狂,连忙应允。 这学堂磕磕绊绊,总算是开了起来。 后来随着后娘生意壮大,她更是在各地广开学堂,聘请德高望重的先生免费授学讲课,且学堂不论贫富贵贱,只收女学生。 从而也引得众多男子愤慨不满,对后娘口诛笔伐。 后娘却说,自古女子生存不易,她如今既有能力,想帮谁就帮谁,谁也别想道德绑架她。 世人对她褒贬不一,有说她离经叛道的,也有说她是当世奇女子的。 不过这些都已是后话了。 11. 这些年,我跟着师傅和池彦四处游历出诊,隔段时间就都能收到后娘寄来的家书和东西。 有时候是小零嘴,有时候是衣裳。 我们师徒三人,人手一份。 第一次出门游历前,我很怕后娘不同意,小心翼翼询问她的意见。 她却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都是开阔眼界增长见识的方式,女子也可以过不一样的人生,不要一辈子都拘在后宅之中。 师傅每次收到后娘寄来的东西,都很高兴。 池彦红着脸,偷偷跟我说:「杳杳,我觉得师傅肯定喜欢伯娘。」 我既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对师傅还有些同情。 有我爹这个前车之鉴,后娘应该不会再嫁了。 如今我年满 12,已是初识情爱的年纪,完全能理解当初我爹死后,为什么见了那个勾栏女子,后娘会发疯了。 本以为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夫君,在外面养外室,还生了个孩子,谁知道了不疯? 后娘生意越做越大,遍布各行各业。 二妹跟在后娘身边耳濡目染,对经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小小年纪,就已经能为后娘分忧了。 三妹就喜欢读书,不像我和二妹整日在外撒野,她就喜欢窝在自己院子里的一亩三分地,看书写字吟诗画画,自娱自乐。 在我 14 岁那年,后娘在汴京买了栋大宅子,我们举家搬去了汴京。 到了汴京,我这才知道师傅和池彦竟然都来头不小。 师傅谢空青,是御医谢家的三公子,是谢家最天赋异禀的孩子,可他不想拘泥在汴京这方寸之间,选择去民间游历,给成千上万的普通人诊治。 池彦是池国公府的小世子,他从小身子不太好,所以才跟着师傅学医游历,主要是为了调理身体。 因着我们家对池彦那点救命恩情,国公府对我们很是感激照顾。 池彦的母亲国公夫人很喜欢我,还跟后娘说:「杳杳和彦儿既是师兄妹,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不如两家结亲吧。」 后娘笑了笑:「孩子们都还小,等过几年再说吧。」 国公夫人就作罢了。 池彦却不知从何得知,跑到后娘跟前,泪眼汪汪地问:「伯娘,你不喜欢彦儿吗?」 后娘望着他,哭笑不得。 池彦嗓音哽咽道:「伯娘,我会对杳杳好的。」 后娘便说:「那你去问问杳杳。」 池彦还真跑来问我了。 我睁大眼睛,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都当你是弟弟的。」 池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委屈巴巴地控诉:「杳杳,你也太欺负人了,就算不喜欢我,可无论从年纪还是从入师门的时间,我都比你大吧,怎么就成弟弟了?」 我看着他,觉得又好笑又可怜:「从小到大都这么爱哭,还说不是弟弟?」 池彦被我气跑了。 12. 池彦留下一封信,居然不声不响就跑去从军了。 国公夫人被气得半死,又深知自己儿子看着温和,其实就是个犟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国公爷倒是很看得开,如今海晏河清,从军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让他去锻炼锻炼也行。 我隐约觉得这事跟我有关,有些心虚。 这时宫中传来消息,有贵人病了,御医都束手无策,只得找到师傅这儿。 我跟着师傅急匆匆进了宫。 病倒的贵人是太子妃。 她从高处跌下摔伤了头,醒来后什么都记得,却独独将太子忘了。 太医院几位老太医轮番上阵,都说太子妃这是脑内淤血沉积,影响了记忆。 太子受不了太子妃忘了自己,每日不事朝政,日日夜夜守着太子妃,惹得圣上大发雷霆。 众人没办法了,想让师傅用「解剖术」试试,清除脑中淤血。 我初见到太子妃时,宛如见到天人,差点忘记跪拜。 太子妃沉稳大气,「解剖术」如此奇异,她也全盘接受。 反而是太子反复发疯,反复反悔。 几番挣扎后,他还是放弃了。 他说自己可以忍受太子妃一辈子都记不起他,但不能忍受太子妃离他而去。 可最后还是医治了,因为太子妃坚持。 过程之艰险不多赘述,万幸结果是好的,太子妃醒了,恢复了记忆。 这次的诊治,也让我一战成名。 从此人们提起神医赛华佗时,也会提到他有个女神医徒弟,妙手回春,尽得赛华佗的真传。 后娘大摆筵席,为我庆祝。 张婶拉着我的手,啧啧感叹:「人的命运真是莫测,还好那时候你没去做童养媳,不然哪还有如今的女神医,你娘当初骂我骂得对。」 「人的命运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后娘神采飞扬,对着师傅盈盈一拜,「杳杳能有今日,多谢郎君教诲。」 师傅耳朵都红了,手忙脚乱扶起她:「姜娘子不必多礼。」 这两人明明彼此都有情意,可一个是闷嘴葫芦,一个对嫁人意兴阑珊,竟硬生生拖了那么多年,没有半点长进。 张婶看不下去了,从背后推了后娘一把,直接把她撞进师傅怀里,笑道:「都是自家人,就别客气了。」 说完就把我拉走了,让他们独处。 13. 后来我开了间医馆,其他时间就在后娘开的书院教医术。 二妹妹和三妹妹也都在里面教书。 后娘开的书院,跟一般的书院不一样,她说要重视基础教育,读书识字是基本,开的课程也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从书院出来的女学生,不管在哪儿,总能找到自己一席立足之地。 池彦偶尔会从军营给我寄信来。 初次收到他的信,展开就一句话:「杳杳,我已经很久没哭了。」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这也让我肯定,他跑去军营从军,确实是被我激的。 我提笔给他回信:「师兄,保重身体。」 那是我第一次叫他师兄。 想象着他看到信时的神情,我忍不住笑了。 从 7 岁相遇,我们从未分别如此之久,还真有点想他了。 后娘终于同意嫁给师傅了。 谢家人热泪盈眶,他们都说,本以为师傅这辈子会孤独终老了。 后娘和师傅找我们三姐妹谈心。 师傅说得很真挚:「我此生唯你们阿娘一人,决不负她,成婚后,她也依然是那个奇女子姜娘子。我爱慕她,但她是自由的。」 与师傅的慎重比起来,后娘显得很轻松:「我决定再试一试,失败了也没关系,换一个就是。」 师傅看着后娘,眼睛里写着几分委屈。 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