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看我茫然的样子,苦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说。 我按住车门,指尖发白,隐约觉得错过了什么,还是很重要的东西。 「你说什么?」 他笑了笑,摸摸鼻子:「高二的时候,我去美国之前,我给你写过一封信,就夹在你的错题本里面。」 看我怔住,又开口:「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快回家吧,外面还在下雨。」 我几乎是机械地下车,连伞都忘了撑开,直到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我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顾思渊说的那些话。 我甚至有些荒唐地想,故事的主角也许是我,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边角料。 已经接近深夜,但我胸腔里的那颗心却跳个不停。 我给我妈打了电话,那些东西都还留在武汉,她一向晚睡。 「妈,你帮我找一下我高二那年的错题本,嗯……都找一下吧,那些书里面都看一下。」 「哎,好。」 她那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起身准备去找,然后又哎了一声:「等一下,丫头,你还没告诉我找什么。」 我停顿,声音低了下来,忍不住地颤抖:「找一封信。」 那天晚上我妈翻遍了我高中的旧书,都没有找到我想找的东西。 是呀,都过去那么久了,那封信可能在当时就不见了,那个错题本我每天都会翻开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都没看到那封信,可能早就不见了。 那一晚我没有睡好,到后半夜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高中。 高一第一次模考,所有科目全线溃败,我考了班级第二十八名,全年级二百名开外,数学更是只有 44 分,我简直羞愤欲死。 全班三十个人,全年级都不到三百人,几乎是垫底的成绩了。 而顾思渊是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一。 钢琴,长笛,篮球,再加上稳坐第一的成绩,他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江城一中的教学风格不同于衡水中学的军事化管理,整个教学风格都充满着人文化的色彩,给了学生极大的自由。 有众多的社团,眼花缭乱的课程,教学安排得也不紧,对于从小就题海战术的我来说非常的不适应。 拿着这样的成绩单,我每天坐在教室里都不敢出去,希望自己能隐身于众人面前,所有人都不要注意到我。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她主动来找我,说的话温柔又有力量。 「每个学生都有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有些人会举一反三,会在学与玩儿中寻找自己的平衡,而有些人就是适合题海战术,我们不歧视任何学习方法。」 她拍拍我的肩膀:「一中的教学模式不会适合所有人,但是一中不会去录取一个庸才,请相信我们的录取眼光,小夏,大胆地往前走吧。」 即使在梦里我还是能清楚地勾勒出她眉眼弯弯的样子,我的高中班主任,我永远的支持者。 那是我入校的第一个月,我在焦灼与痛苦中度过了几天,发现考了倒数几名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糟糕,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来嘲笑我。 大家甚至在善意地帮我抓重点。 江烟会在广播台的工作结束以后帮我复习英语,这让我为曾经的嫉妒而自惭形秽。 曾经我以为的那个高傲同桌会抓着满头乱糟糟的头发,在我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他写得飞快,一气呵成,看得我目瞪口呆。 「这题很简单啊,不就是先裂项再求两次导数,最后合并同类项就可以求得答案是根号三。」 周围的同学轻咳了一声,他这才停顿下来。 他看了看我,再看看周围的同学,把他那一团头发抓得更乱了:「啊,那个,不是说题目简单啊,是我……」 我看着他有些尴尬的神色,给他解围:「是你脑子聪明。」 顾思渊笑着开口:「可不是吗,你都快聪明绝顶了。」 那个男生点头:「对对对。」 然后愣了一下,站起来:「绝顶?顾思渊,你这家伙,你给我站住。」 看着满教室乱窜的两人,好像我没有那么难堪了。 从那一刻我就知道,无论以后我获得怎样的荣光,取得多么大的成就,都只是努力让自己配得上江城一中这个名字。 4 我打起精神重新做错题本,用最笨拙的方法去记录自己一次次的错误,我的成绩也在一次次的考试中开始稳步提升。 而我仰望的那个存在,自始至终地稳定在第一名。 有一段时间他阑尾炎住院回来考试,大家都戏称他这个年级第一要拱手让人了,他也只是笑笑,但那次的光荣榜他还是第一。 他去做了阑尾手术,不能参加体育课,我那段时间感冒也不适宜参加体育运动。 我们两个就坐在教室里,他在讲台上给我讲解题目。 大扇的窗户将窗外和教室分出两个世界,他抬起那只右手,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寻常温和的眉眼乍现出细碎克制的光芒。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就有稳定人心的力量,让我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那时候我多么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但是事与愿违。 江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穿着夏款的校服短裙,衬得她腰细腿长。 她歪着头,笑着走进来:「思渊,不是说要一起去喝奶茶的吗,这次你可要请客。」 她进来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 我看着他们走出教室,少女的胳膊挽住少年,校服的裙摆在风中飘扬,晃荡出美丽的弧度。 那时候我只得低下眼眸,继续啃我的数学卷子。 我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不要奢望,不要奢望。 梦想是梦想,现实是现实,我跟他们不一样,高考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但是心动好像并不可控,年少的暗恋就像被藤蔓缠绕一样,越是挣扎勒得越紧。 就跟我喜欢顾思渊一样,越喜欢越卑微,越卑微越不敢直视他。 于是我开始故意避着他,不见面不说话就不会有期待。 「小夏,去跑步吗?」 「不去。」 「那去吃饭吗?」 「不去。」 一段时间后,他无奈地问我:「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我看着窗外的麻雀,不敢看他的眼睛:「没有,我很忙,要回去订正错题。」 其实,那时候每一个强颜欢笑的白天,都是我在夜晚哭得一塌糊涂而收获的短暂镇定,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就是发疯了一样的嫉妒。 嫉妒他们生来就具有的才华,嫉妒江烟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同时内心又为自己的嫉妒而感到羞耻。 徐念夏,你已经有太多的不好了,怎么还敢心生嫉妒呢。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除了爱情,这世间的事情还是相信天道酬勤的。 我努力地一步步往前爬,终于,在高二的上学期我考了全班第九名,全年级第六十多名,一个不错的成绩。 我看着光荣榜,和第一名的差距已经从两百多名缩小到了六十二,尽管我们在同一张海报的两头,一头一尾,但是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我欣喜自己的小成绩,转身想跟其他人分享时,发现他们已经在准备雅思和托福考试了。 我以为的追上,只是别人的一挥而就,一个转身过后他们已经开启下一段旅程了。 结局早已经被写好,不会因为细节的风吹草动而改变。 5 闹钟响起 我挣扎着从梦中醒来,苦笑着拍了拍脑袋。 最近真是昏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