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夹道相送,漫天的黄纸和白雪。 而顾珩披麻戴孝,执父亲灵位,行于送葬队伍正前方。 与他并肩而行之人,是盲女柳依依。 “公公发丧,公主身为儿媳却不来,这就是皇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连三纲五常都不守!” “可不是,我看那顾小将军也是可怜,娶了个妻子还不如不娶。倒是那盲女,对顾小将军有情有义,难得一对有情人呐!” …… 听着这些,迟锦初握着汤婆子的手微微发颤。 一旁,清秋不由担心:“公主,莫听这些脏耳朵的话。” 公主自小产后身子就一直未好,到今天才能勉强下床走路,如何能去为顾老将军送葬。 迟锦初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顾珩身上。1 昔日,母后的叹息在耳边挥之不去—— “初儿你要记住,皇家颜面不可辱,你好自为之。” 迟锦初眼睫颤了颤,吩咐清秋:“扶我回房更衣吧。本宫……要去送顾老将军最后一程。” 清秋一怔,想要劝说。 可对上迟锦初死寂的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 一炷香后,迟锦初穿着一身如雪的丧服,走在了顾珩身旁。 冷风将她的脸吹得通红,单薄的身子在雪中微微发颤。 顾珩冷峻的脸上无温,视若无睹般,径直向前。 一直到顾家祖坟。 迟锦初被拦在了外面。 北风吹的眼尾泛红,她望着男人挺硕的背影,:“顾珩……”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簌响—— 一只箭矢破空而来,直直朝顾珩后心而去! 迟锦初脑袋嗡了下,没有任何思索,一把挥开拦着自己的顾府小厮,挡在了顾珩的身后。 只听利箭没过血肉的声音,剧痛刺来。 顾珩回头,就看到迟锦初倒下的身影,以及肩头那氤氲开来的鲜红。 “迟锦初!” 迟锦初伸出带血的手,轻轻触了触男人的鬓发,想说些什么。 最后却还是无力的闭上了眼。 …… 再醒来时,是在公主府。 肩膀处发疼的厉害,迟锦初睁眼,就对上清秋红着的一双眼。 “公主,你怎这般傻?您为驸马挡了箭,可他只是把你送回来便离开了,自始至终都未曾关切您一句!” 迟锦初没有说话,转头间,却看见了门外的无心。 “他怎在这儿?” 清秋擦去眼泪,看向门外道:“从您受伤归来,无心便一直跪在殿外,您可要见他?” “叫进来吧。” 片刻后,清秋走出房门。 无心一身黑衣走进,跪在榻边:“伤了公主,是无心的错。” 迟锦初一怔,便反应了过来:“箭是你放的?” “是。可无心不懂,他违背了誓言另娶她人,带给您无数羞辱,如今还害死了你们的孩子,为何公主您还要护着他……” 迟锦初垂眸看着他那张与顾珩一模一样的脸,嗓音沙哑:“你说你一个没有心的巫偶蛊,都会为本宫鸣不平。可顾珩他有心,却为何对我这般狠?” 闻言,无心缓缓起身,走近床幔后的迟锦初:“公主若想,无心愿意从今往后代替他陪着您,无心保证会做得比他好百倍、千倍、万倍……” 迟锦初没有喝退他,只是看着无心一步步靠近…… 与此同时,长廊处。 顾珩一身寒气,疾步走来。 门外的清秋见到他吓了一跳,立刻拦住:“驸马,公主正在里头议事,实在不方便进……” 顾珩只冷扫了她一眼,随即只听“砰!”的一声 寝房门被他一脚踢开。 顾珩大步走进,却见一个容貌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男人,将迟锦初压在身下! 第9章 寝房外,大雪飘零。 迟锦初看着突然而来的顾珩,心里却诡异的平静。 她想过无数次顾珩发现无心存在时的景象,如今……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原来这就是公主养的那个面首,臣还真是……大开眼界。”顾珩面若冰霜。 迟锦初看着他眼里更深的厌恶,抬手推开无心。 “驸马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顾珩看着她,目光落在无心脸上。 下一秒,抽出随身长剑,直接朝无心挥去—— “锵!” 却不想,竟被无心一剑挡下。 顾珩黑眸之中闪过诧异,此人竟会与他一样的招式。 光剑交错下,两人从屋内,战到了屋外。 无心剑剑杀招:“我和你明明有着同样的样貌、同样的记忆,我甚至会比你对她更温柔,凭什么她的眼里还是你!” “不过今日我将你杀了,从此以后她的眼里,便只会是我。” 听着这些,顾珩黑沉的眼眸里瞧不出情绪。 等迟锦初被清秋扶出来时,就看到顾珩一剑刺穿无心的肩胛骨。 “一个连人都不是的蛊人偶,也配和本将相提并论。” 眼看着顾珩再度提剑而下的手,迟锦初呼吸一窒:“住手!” 顾珩动作顿了下,复又继续。 冷风萧瑟,迟锦初呛了口寒气,再次开口:“顾珩,本宫以公主身份命令你住手!”3 话落,顾珩动作一顿。 他回头看向迟锦初,黑眸复杂晦暗:“公主之命,臣不敢不从。” 说完,扔下剑扬长而去,毫不回头。 迟锦初下意识伸手,想将人抓住,却是满手空。 清秋见着,宽慰道:“公主,驸马还会再来的。” 迟锦初手慢慢垂回身侧,摇了摇头:“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仰头望着天上飘扬落下的雪,又看了看这个自己宿了多年的公主府。 这里装载了太多与顾珩有关的回忆,好的,坏的…… 迟锦初强撑起还未尽好的身子朝府外走去:“从今往后,本宫亦不会回了。” …… 天命十二年,迟朝风雨欲来。 本为驸马的顾珩率领西关军骤然起义,整个京城陷入恐慌! 坤宁宫,白雪漫天。 迟锦初素衣赤脚跪在宫门前,将带血的额头磕进冰渣子里:“驸马造反,阿初有罪,求父皇母后惩治!” 她摊开向上的掌心里,是那枚兵符。 皇后看着伸手拿过,脱下自己身上的雪裘罩在迟锦初瑟瑟发抖的肩上:“你今日便启程南下去苏州,别再回来了。” 闻声,迟锦初仓皇抬头,却只看到皇后转身而去的背影。 身上,母后披上的鲜红裘衣温暖,她却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寒心。 若不然,怎会一句话都没有,只将自己放逐出京城。 迟锦初按下眼眶滚烫,扣头行了大礼。 “阿初不孝,惟愿父皇母后……长寿安康。” …… 将清秋留在宫里,迟锦初一个人出了宫。 不想刚出宫门,就被身着黑袍的妇人,拉到了阴暗无人的小巷。 “谁?!” 迟锦初抬头,竟是早已离京,被通缉的顾母! 顾母第一次见如此狼狈的迟锦初,眼里满是复杂:“公主,因为阿珩,你受苦了。” 苦? 迟锦初眼底的光晃了晃,按下情绪:“您不该来这儿,快走吧。” 顾珩如今带兵造反,顾家满门同罪连诛! 顾母叹了口气:“公主的好意,我都知道。我希望你别恨阿珩,他是有苦衷的。” “三月前,迟朝与敌国交战,陛下听信了顾家通敌要反的谗言,便派人暗下杀了阿珩的父亲。可当战争获胜,究竟是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圣上悔之晚矣,便想瞒住这件事,可阿珩他正随军,亲眼目睹了父亲被杀,知道了真相……” 顾母的话一字字砸在迟锦初头上,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 所以这些日子自己遭受的一切,都是顾珩的故意报复! 迟锦初只觉得荒唐,又无力。 她看着顾母,想了很久:“顾夫人,我想见顾珩一面。” 第10章 寒风裹挟着冬雪落下。 明明临近过年的京城,却一片惨淡衰白。 城外北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