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不合适。」 我欲言又止,其实很想告诉她,她和那安怀瑾,也不合适。 爹是定然不会同意的,他常说他吃的盐比我们吃的米都多,况且他又那般固执。 阿姐年长我五岁,是性情温柔,但很有主意的一个人。 我不知她是怎么打算的,苦恼一阵也就不甚在意此事了。 因我那时年岁不大,尚未开了情窍,不知男女情事,是这天底下头遭的难搞。 我想着,她若喜欢读书人,镇上的读书人多得是,再让爹相看个更好的便是。 眼下我有更要紧的事需要烦忧,明日李夫子会抽查四书五经,不会的话要被戒尺打,放学后我还约了魏冬河一起去山上掏鸟蛋,曹大胖和他的麻杆书童最近总喜欢偷摸地跟踪我们,我定要将他们捉弄一番…… 8 年关将至,孙大贵准备了节礼,给赵县令送完给陈员外送,陈员外送完给曹员外送…… 居然还给晁嘉南准备了整整一车,各种米粮油,成袋子地往上扛。 我就知道,他还没对把姐姐嫁给晁嘉南的事死心。 果然,他对我道:「晁三这份,待会你和铺子里的伙计一起去送,顺便道个歉。」 「道什么歉?我不接受他的道歉。」 「……让你给他道歉!上次你在衙门把他告了,不得好好道个歉。」 「他怎么不跟我道歉!他还说他是我爹呢!」 「……日后你姐嫁给了他,他就是你姐夫,兄长如父,倒也没错。」 「老天爷,孙大贵你连脸面也不要了!」 「生意人,要什么脸面,你不是还说要接手咱家的米粮铺子,以时屈伸,以义应事,方能八方来财,懂不懂」 「哼,少来这套,反正我不去。」 「爹给你钱。」 「哼,少来这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能给多少」 半个时辰过后,我和米铺伙计站在了城东郊的一处屋舍前。 私以为晁嘉南这种人,名声在外,也不差钱,什么样的好宅院买不到,竟然还住在城郊这等偏僻之地。 他家院子挺大,几间整修过的旧屋舍,房屋主人正悠哉地坐在廊下喝茶。 正值年关,天冷,乍一望去,远处雾霭绕山,起伏着氤氲的寒气,一片灰蒙蒙,如暗淡的水墨画。 晁嘉南就着炭炉烤火,汤沸火初红,独饮茶当酒,身上那件青衫袍,算是此画中唯一的点缀。 两名伙计从马车上搬着东西,一口一个三爷,热切无比。 晁嘉南长身玉立,懒洋洋地在檐下看我?「冷吗?要不要喝杯热茶」 要,当然要,我都快冻出鼻涕了。 自顾自地上前,我很不客气地偎在炭炉前烤火,顺便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暖乎乎地喝进肚子,整个人都舒坦多了。 舒坦之后,我眼睛便开始四下乱看,指着门口道:「你家的院门就是这两扇破木栏」 「怎么,有意见」 「没意见,就好奇寡妇半夜敲门是怎么敲的,这不用敲吧?用脚一踢就开了。」 「……我记得你好像还在读私塾,年岁十二」 「过完年十三了。」 「唔。」晁嘉南挑着眉,看着我笑。 我瞪着眼睛看他:「你笑什么」 「连我笑什么也要管?好生霸道的小姑娘。」 「你一看就没憋好屁。」 「姑娘家这般说话,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要你管,真以为你是我姐夫?别做梦了。」 「……」 话不投机半句多,伙计卸完东西,我狠狠剜了晁嘉南一眼,随即就要上车离开。 结果离开的当口,我看到曹员外家的马车迎面驶来,也停在了这郊外屋舍。 马车上款款下来的妙龄女子,正是曹大胖的姐姐,曹琼花。 曹大胖虽然是个胖墩,但是他姐姐曹琼花身段窈窕,且生了副娇俏的好模样。 她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整了整衣裙,笑容满面地进了晁嘉南的院子。 我隐约觉得孙大贵的念想要泡汤了。 没想到这地痞头子还真是抢手货。 9 年三十,岁除,辞旧迎新。 青石镇一派热闹喜庆,张灯结彩,鞭炮声不绝于耳。 除夕夜我和阿姐守岁,孙大贵给了我们压岁钱,我嫌弃他给得少,围着他直念叨。 后来阿姐说带我去放孔明灯,我才哼了一声,饶过孙大贵。 我们在院子里放孔明灯,阿姐读过私塾,写了一手娟秀的字,她在灯上题——「年岁更替,顺意长存」。 灯内烛火映着她柔和的眉眼,她侧目看我,问我要写什么。 我想了想,也提笔写了八个字——「八方之财,入我家来」。 阿姐笑着摸我的头,打趣道:「瞧我家小春,都快钻钱眼里去了。」 10 年后三月,值我生辰,孙大贵一大早亲自下厨,围着裙布,热火朝天地擀了一盆面。 从小吃到大的手擀面,加上熬得油黄的老母鸡汤,再搁俩鸡蛋,吃得人胃口大开。 阿姐捞了只鸡腿放我碗里,叮嘱我慢点吃,别急。 她不知道今日李夫子告了假,我和魏冬河约好了去山上掏鸟蛋。 不,更准确地说是我们上次掏鸟蛋时,在树上发现了蜜蜂窝。 我们要在曹大胖发现之前,先把那蜜蜂窝打下来。 这么想着,我一抹嘴,碗里剩了半只鸡腿,赶忙就溜出了门。 身后传来孙大贵的喊声:「你这孩子,没吃完呢!」 11 魏冬河胆子真是太小了,亏他爹是个杀猪的。 我让他爬树上把那巢打下来,他在树上犹犹豫豫,怕蜜蜂蛰他。 最后我沉不住气了,三两下也爬上了树,接过他手中的竹竿,噼里啪啦地把蜂窝打了下去。 嗡嗡的蜂鸣声中,我们俩趴在树上一动不动,等着它们消停。 便是这时,林子深处隐约传来说话声。 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青石镇,去年秋里被晁三摆了一道,这次势必让他死…… 他们还提到了一个耳熟的名字——赖老爷。 怕是整个开州的孩童幼时都如我和冬河一般,若是不听话,会被家中父母吓唬一番—— 「再哭,便让赖文赓下山来抓你。」 黑岭一带最大的土匪头子赖文赓,人称赖老爷,是个恶贯满盈、手段狠辣之人。 我和魏冬河面色一白,清楚地意识到,土匪下山了。 12 我被土匪抓了。 我和魏冬河兵分两路,抄小道回镇上,欲去衙门通知赵县令。 谁知林子里的土匪比想象的还要多,且个个鹰鼻鹞眼,一脸凶悍。 天黑后,山洞里昏暗阴冷,燃起的火堆已被熄灭。 土匪们都提刀走了,我手脚被反绑,嘴里塞布,在地上扭动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我哭了。 哦,还吓得尿裤子了。 那日是我十三岁生辰,清晨爹给做了手擀面,我还剩半个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