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您想说的我都明白。」 「所以,你今晚为何出来」 他没有看我,声色淡淡。我沉默了下,依旧没打算把给张宓送信的事说出来。 他却像猜到了什么似的,轻笑一声,又对我道:「去给张宓挑一盏花灯吧,免得空手而归。」 街上挂着很多灯,即将收摊的小贩喜笑颜开地帮我介绍,高悬的是骰子灯、花篮灯,最亮的是走马灯,好看的属宫灯与圆灯。 我随手选了一盏提灯,纸笼上有神鸟图案,栩栩如生。 回眸时,正看到张云淮在看我,他的眼睛极是幽深,又道:「你也挑一盏吧。」 我便随手也为自己挑了一盏。 上面是燕子图案,灯烛辉映,灯笼上题了一行字——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圆月尽明,与灯烛呼应,映在张云淮眼睛里,他笑了下:「太上灵签第六十三签,正是这句,为上签。」 我也笑了下:「二公子,这是街上,并非庙里。」 「信则有。」 他看着我,平静的眸子深黑一片,说了这三个字。 我与他走在街上,过后再无言语。 长街远处望去,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他后来又说了句:「今年的花灯节,好似格外热闹。」 我顺着目光望向那月,也顺着他的话,不自觉地回道:「我见过更热闹的。」 语罢,回过神来,对上他的眼睛,很快又垂眸:「月亮倒是格外的圆。」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当真圆满。」 二公子声音一贯的清冷,抬头望月时,此情此情也染了几分柔软。 他竟问我:「小春,你可喜欢」 我没有看他,只顾着埋头走路,答非所问:「月满则亏,还是弯月好。」 21 花灯节后,蒋霆来了一次御史府。 他与张彦礼下棋对弈,张宓知道后,特意打扮了一番前去观棋。 最后一局,变成了张宓与张彦礼的主场。 在场众人,目光都落在棋局之上,唯有蒋世子,似笑非笑地坐在一旁品茶,最后身姿后仰,招手将我唤了过来。 他在我耳边低语。 我咬了咬唇,凑近也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蒋世子于是笑得肆意,随手转弄桌上茶杯,眼眸眯起。 三日后的深夜,他翻墙进了御史府。 蒋世子不缺女人,但偷香窃玉来的,总是更招人喜欢。 深更,我们约在了西跨院最隐蔽的阁楼,那里平时堆放杂物,无人会来。 内屋被我拾掇了一番,还算干净。 桌上只点了一盏油灯,很暗。 御史府那样大,没人会在意这样一个小角落。 蒋霆将我搂在怀里,我环抱他的腰,抬头看他,问他以后会不会娶我。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手指抚过我的唇:「小春,我不会骗你,日后我可以纳你为妾,娶为正妻绝无可能,你若后悔,还来得及。」 他很懂女人心思,作势后撤,我连连摇头,更加抱紧了他:「世子爷,我没有后悔。」 他于是笑了,摸了摸我的脸,便要吻下来。 我挡住了他,轻声道:「世子爷,我有些怕,你先陪我喝一杯吧。」 桌上一壶酒,我先壮胆饮了一杯,蒋霆随后也跟着饮了一杯。 他心情甚好,酒杯一扔,拉我在怀。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绵软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又倒在椅子上,甚至没有力气提起手指向我。 「小,小春,你什么意思……」 我站在他面前,手拿一根细绳,看着他打了个结。 「我不想的,谁叫你吃了我家的米呢」 那一刻,我想我的脸定如恶鬼一般。 我不仅准备了绳子,还准备了一把刀。 我绕到他身后,套住了他的脖子,未给他说话的机会,奋力勒起,脚蹬在椅背。 「吃了我家的米,就要给我还回来,你们加官进爵,让我尸骸遍地,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 灯烛映在我的脸上,那一定是狰狞的一张脸。 不怕,我早就不是人了。 从离开青石镇的那刻起,我便是游离世间的恶鬼,发誓要扼住他们的脖子。 当年的裹刀军首领,以忠勇候蒋文禄为首,后来归顺了燕山府的平王,在其夺权路上立了功,天下平定之后竟封了侯。 加官进爵的当然不止他一人。 没关系,我会一个个地找到他们,然后一个个地杀掉。 当今圣上多么器重蒋文禄,赐了他开平府。 究竟是怎样的战功,配得上一个平字? 乱臣贼子,摇身一变成了开国王侯。 没人管的吗? 没关系,我孙云春会出手。 蒋霆是我杀的第六人。 忠勇候世子,当年他父亲屠杀我们青石镇的时候,他才十八岁,亦在其中,高骑马背之上,多么威风。 如今他恐惧地瞪着眼睛,在我手底下喘不上一口气。 我连一滴血都没有要他的。 我的刀是要刨开他的五脏庙的。 我要我家的米。 我一点也不怕。 没人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知道他行踪的那名侍从,此刻正于夜色之中守在御史府外。 夜深无人,他也会遇到鬼。 一个小哑巴和一个瘸子。 他们同样会演,会装,会趁其不备,将绳子套上他的脑袋。 小哑巴是个乞丐,叫狗儿,我对他有恩,曾施舍过他一碗饭。 瘸子叫魏冬河。 没错,是那个在青石镇与我一同长大的魏冬河。 22 我第一次杀人时,还未满十五岁。 那日艳阳高照,我出府去城西一间铺子,为张宓买新鲜出炉的腊肉烧饼。 新开的铺子,腊肉烧饼做得一绝,我排了很久的队。 烧饼铺子挨着一茶水摊。 我在排队之时,耳朵很尖地听到不远处一喝茶的差爷在跟人吹嘘。 他说他从过军。 江西起义的裹刀军,追随忠勇侯投奔当今圣上,可惜后来负伤过,如今成了最末等的差役,只能在京郊守个门。 他穿着半旧的差服,脸很黑,是常年风吹日晒的那种黑。 同伴说他吹牛,他拍了下桌子,吐沫星子乱飞—— 「你还不信?当年我们那支队伍多能耐,进京途中经过开州,土匪作乱杀了镇上大批的人,还是我们赶走了土匪,收缴了粮食和钱财用作军需……」 胜利者总是可以随意改写篇章的。 你若是在如今的开州城,随便揪住一个孩童,问他知不知道青石镇,他会问你,是被裹刀军洗劫了的青石镇吗? 然而开州之外,人尽皆知那事是土匪干的,裹刀军其实是赶走了土匪的义军,以讹传讹信不得。 我们生长在土地上,是那样渺小的存在,小到迷雾弥漫,拼尽全力也走不出来。 真相被埋没在雾里,艳阳高升时,会随着雾一同散尽。 裹刀军是燕山府平王盖了印的神勇,忠勇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 所以我们会是刁民。 我从茶水铺子跟着那差役到城郊外门,看他们守城门,也看着进出的百姓。 与我同坐在街边的还有个小乞丐,他身上有伤,又脏又臭,蝇蛆钻满伤口的腐肉,啃出个豁口。 他蜷缩在墙根一动不动。 我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然后将买的腊肉烧饼放在了一旁。 再后来,天黑了,那守门的差爷吆喝着同伴去吃酒作乐,喝到了很晚,才醉醺醺地回家。 我一路跟着他,然后找机会将他打晕,从桥上推了下去。 他淹死在龙藏浦,旁人只会道他是酒喝多了失足掉下去的。 回头时,吃了我腊肉烧饼的小乞丐,正在寂静无人处默默地看着我。 我杀的第二个人,是一个屯兵校尉。 京都上林苑统领,是个鳏夫。 将他毒杀之时,他还误以为我是媒人介绍给他做续弦的。 魏冬河来京都找我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瘸子。 他来得不早不晚。 在我杀了那屯兵校尉之后,对京中情况掌握得越来越多,他和狗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