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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吴清之对面的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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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笑把迟榕惹的脸红。

  今天中午吃的是几个香辣的小炒菜,竟然都是迟榕爱吃的。

  唯有一碟瓢儿白和一砂锅小米粥,看着寡淡无味。迟榕本要把米饭递到吴清之手里,他却说要喝稀饭。

  迟榕心道,不是说吴清之吃的杂么,今日不挂胶皮输液管子了,却还是吃一碗清粥,想来昨日他与蒋孟光是一起演了出戏,为的是叫自己能自然的把饭吃了。

  迟榕面上羞赧,她长这么大就没像这两天这样这么容易脸红。

  要是昨天拜堂时没出意外,她说不定还挺乐意待在吴公馆的。

  迟榕这年纪的女孩子,心事全写在脸上,吴清之边喝粥边看着她的脸色,笑意更甚。

  迟榕问他:“你老看我做什么?这样我都吃不下了。非礼勿视懂不懂!”

  吴清之不再看她,却也不答她。

  他怕等下子迟榕又闹小别扭,脸肯定会更红。

  用了午饭,下人送来一碟子蛋挞。吴清之服了药,眉头皱在一起。

  迟榕原缩在沙发里吃蛋挞,见他如此,便小心翼翼地分了半块蛋挞问他:“药很苦嘛,不怕的,吃点甜的就好啦。你要么?”

  吴清之正要换鞋,见迟榕这般问,便说道:“要的。”

  迟榕把盘子朝他递过去,他却说,“你喂。”

  迟榕觉得这人有点得寸进尺,正要发作,吴清之却道:“我换鞋,不方便。”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迟榕不情愿地走过去,一手捏着蛋挞,一手托在下面,将蛋挞喂进他嘴里。

  吴清之系了鞋带,把红边皮拖鞋工工整整地摆好,又叫住迟榕:“迟榕,擦嘴。”

  迟榕把巴掌啪的一下糊在他嘴上揩了两下:“擦就擦,你是病人,我善待你是应当的,谁教我阿爹从小教我尊老爱幼急病让夷,哼。”

  吴清之淡淡的脸上掠过一缕波澜:“我老吗?”

  迟榕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原来男人对于年龄问题也是高度敏感的。

  她二叔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他就听不得这些话,迟榕原以为就她二叔是这幅德行。

  迟榕心想,吴清之马上也要三十岁了,这年头三十岁尚未婚配的男人的确少见。

  他家世好,教养好,模样也好,三十未娶,约莫是有什么隐疾,她这是戳了人的痛处,便连连道:“你不老的,不老的!我就是想说,我挺愿意帮你做点事儿,毕竟我也不是来你这白吃白喝。”

  吴清之道:“莫要累着。”

  迟榕不屑:“这有什么累的,我又不是蜻蜓肉。”

  吴清之指着窗外道:“我马上要去开会,房里院里,你随意逛逛。”

  迟榕皱眉问他:“你到底是吴家的少爷还是吴家的粗使小工啊,下人身体不适都能告假,怎么你生了这么大的病,站不起来的时候躺着批文件,站的起来的时候赶着去开会。这样怎么好的了?”

  吴清之柔声道:“就在楼下,无碍。”

  迟榕仍是觉得刁难,吴清之大病未愈,脚步还有些虚浮,她就去自己皮箱里拿出一条米色的披风给他:“这是我阿爹的披风,很保暖的,你放心,这个不是旧物,他去德国出差忘记带,我就带来了,你先将就披着点。”

  吴清之接过来大大方方地围在肩上,这颜色素雅,又应他的棕色西裤,好看。

  迟榕有点得意,心想你也有承我人情的时候。

  吴清之一拿着文件出了卧室,迟榕便钻回了书房。

  她倒也想四处走走,但难免会遇到些下人,其中要是有宵小之徒说她闲话就不好了,倒不如窝在屋里翻翻书,还显得她娴静端庄,让人称道不愧是老迟家的女儿。

  迟榕虽不似宋晓瑗那般秀外慧中,但她父亲好歹也是先进知识分子,她也多少受了点熏陶,之乎者也虽一概不通,但西洋小说却很得她心意。

  迟榕想,这吴清之也是留洋回来的,书柜里总归也得有个一本两本的。

  她先看了低层的书架,全是古文通史、财经著作,于是又踩着椅子从高层书架里找,可这上面的全是烫着金色洋文的英语原著。

  迟榕心灰意冷,跑去丝绒美人靠上躺了一会儿,这张美人靠正对着敞亮的落地窗,她看着窗外的日光,心说今日天气还挺不错的。

  院子里种了好几颗橘子树,高高大大的,要是到了季节,定能结出不少果子。

第9章 我内人年幼

  迟榕想出去转转了,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出了屋。

  她顺着大理石楼梯下了楼,又到了玄关,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婚礼虽然砸了,但庭院里却没有撤下喜气的大红绸子,还有许多绑成花形的绸子挂在高处,迎风招展。

  迟榕怕这些物件,便绕道去了后庭,她从书房里看到的那几颗橘子树便现在她的眼前。

  后庭高高的铁围栏上爬满了密不透风的月季和紫藤萝,艳得很。

  迟榕心情大好,折了一朵月季花插在耳边,在平坦的草坪上坐下晒太阳。

  正惬意着,不远处一面半掩的落地窗里传来吴清之的声音:“家父……许是熬不过这几天了。”

  他的声音仍是清清淡淡的,迟榕不由地站起身望了望。

  吴清之坐在一把彤彤的丝绒大椅中,手里捧着一个搪瓷的茶缸,似是在捂手。

  蒋孟光和蒋兴光也在。

  迟榕心如明镜,再往下,是一句也听不得的。

  饶是她无心偷听,若被人撞见,却是怎么也讲不清的。

  迟榕转身要走,可谁料吴清之却忽然望向了窗外,她正落入他眼中。

  迟榕后悔极了,她不希望是吴清之看到她、误会她,一种郁郁的心情压在了她的心上。

  可这时,吴清之却朝屋里的一众人欠了个身,径直走来窗边唤她名字:“迟榕,你来。”

  迟榕见吴清之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便颤颤地走了过去。

  她低低地垂着头,不敢作声,也不敢再多看吴清之一眼。

  吴清之拉起她的手,顺着贯通的石子路将她请进了屋里。

  众人皆是一阵嘈嘈。吴清之不理,只道:“我内人年幼,有些黏人。她念我大病初愈,便来看看,教叔叔们见笑了。”

  他又对下人道,“给少夫人请座。”

  下人置了一把椅子,就放在吴清之的座旁。

  吴清之扶迟榕坐下,迟榕惴惴不安的,吴清之又把肩上的披风脱下来盖在她膝上。

  屋内一众人皆是商行元老,面色很不友善,有人恶恶地说:“少爷新婚燕尔,难分难舍,羡煞我也。但教她一介女流听会,成何体统!”

  吴清之抚上迟榕的手,抓在掌心,笑对那位长衫长辈道:“我留内人听会,是教她见过各位叔伯,免得日后冲撞了。”言罢,眼里没了笑意,“议。”

  迟榕有了吴清之撑腰,人也不太抖了,静坐着听会。

  原是吴清之父亲吴正廉也染了疫症,连带着许多老年病一同病发,如今很难吊住元气。

  吴正廉要是过去了,便留下这偌大的商行由这房里的活人们争权夺利。

  座下人唇枪舌剑地争抢着,吴清之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待这些老头儿吵累了,他才讲话:“我从英国学到一个办法,以后将货统一入进商行的库,由我安排与洋人的生意,诸位自负盈亏,按股分红。”

  他站起身,也扶迟榕起了,又道,“孟光,把合同发给叔叔们。”

  他行了一礼,借口今日还要挂点滴,便头也不回的拉着迟榕离了会。

  远了人声,迟榕便从吴清之手中抽出了腕子:“我不是偷听,我不打你们吴家的主意。”

  她紧攥着阿爹的羊毛披肩,侧着头不看吴清之。

  吴清之轻叹一声,撷了落在地上的月季花,为迟榕别回耳畔:“我知道。”

  迟榕不知说些什么好,吴清之把话讲得磊磊落落,她却在他面前待不住了,转身便要往院子里去,吴清之跟在她身后。迟榕道:“跟着我做什么,你不是要去挂点滴嘛?我要去院子里玩。”

  吴清之道:“骗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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