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顾长天,他便内心燥郁,总觉闷堵。 禄雅走到谢止身边坐下,低声安慰:“阿止,我知你心地善良,我们不是也说好从此放下仇恨,只安心度日吗?” 谢止闻言,猛地抬眸看向她:“从前顾长天寻不到你,我们尚且可以过这种安稳日子,可如今他找到你,你觉得往后的日子又该如何?他会心甘情愿离去吗?” 自北桑国灭,思雅元年起,谁不知道当今皇帝顾长天不近女色,后宫空荡竟无一位佳丽? 人人都猜测这位皇帝是不是某方面不行,但谢止比谁都清楚,顾长天只是在等禄雅。 终有一日,他定会将禄雅带回皇宫,将她化作一只笼中雀。 禄雅抿了抿唇:“他眼下应该是信了你我二人夫妻,况且还看见了长南,总不能强迫带我走吧。” 谢止指向里面那间屋子,虽是压着声但情绪还是越发激动:“顾长天迟早会知道长南是……” “谢止!”禄雅冷色打断了他,“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就连长南也不能说。” 谢止瞬间泄了气,弯下背低声道:“我知道……” 禄雅屏息看了眼沈长南的屋子,确认没有吵醒他之后才收回视线。 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疲累地开口:“我累了,歇息吧。” 说完,她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看着那扇门被禄雅关上,谢止缓缓合上眼,死死地咬住嘴唇。 顾长天的出现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害怕了。 他怕如今美好的生活被破坏,怕顾长天将禄雅带走,怕又孤身一人。 当年谢止被顾长天的人丢出宫外后,因全身麻木疼痛不能起身行走,险些就死在冬天的街头。 千钧一发之际,是禄雅突然出现,将他救走,才苟活下来。 在他身体痊愈之后,两人一路向南,离开京城,来到了金陵城。 不知为何,禄雅竟执意要留在金陵生活,他便允下。 两人一个是曾经的一国公主,一个是曾经的一国太子,娇生惯养长大,什么也不会做。 便一点点学着做饭、洗衣、打扫屋子,之后,他们便在金陵开了这个茶水摊,勉强维持生活。 茶水摊开张五个月后,禄雅诞下一子,取名长南。 孩子自然不是他的,是谁的,不言而喻。 很多时候,谢止常常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给禄雅和长南更好的生活,但他们生活在一起,也不觉艰难。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哪怕禄雅永远都不接受自己的心意,能陪伴她左右相守偕老,他也心满意足。 但顾长天还是出现了。 谢止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攥紧,他这一辈子无所求无所愿,就连杀父之仇都可放下,可他却不能放下禄雅。 无论如何,不管顾长天做什么,他都一定要守好眼下的平淡日子。 第十六章 谁是你爹 顾长天一夜无眠,翌日一早便独自离开客栈在街上巡游。 不知不觉却又走到了禄雅的茶水摊。 门尚且关着,想来她应该还没醒。 顾长天盯着看了一会儿,才不舍地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刚抬步要走,身后却突然传来稚嫩的一声。 “你是我爹吗?” 顾长天脚步一顿,转身抬眸看去,只见昨日的小男娃沈长南站在院门之后,正探出个头看向他。 “你刚刚说什么?”他微微皱起眉。 沈长南走出来,仰头直视着他:“我觉得,你可能是我爹。”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顾长天却是一怔。 他不明所以,眉心皱的更深:“你爹不是谢止吗?” 一个想法在顾长天的脑海里转瞬即逝,却被他抓住。 只见沈长南一副小大人模样,将双手抱在脑后,用鼻子哼了一声:“他不是我爹,平时都是我乱叫的,我娘根本不准我那样喊他,但是昨天竟然没有纠正我。” “所以我猜,你和我娘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顾长天一顿,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多大了?” 沈长南伸出三根小小的手指,又将其中一根半弯下去:“再过几个月我就三岁了。我娘总把我当小孩,但其实我什么都懂。” 说完,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还特意挺了挺胸膛。 顾长天不禁勾了勾嘴角。 不足三岁,这样算,的确就是那一天…… 而谢止被放出宫时浑身是伤,断不可能与禄雅发生什么,这孩子怎么会是谢止的?! 一瞬间,顾长天如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般豁然开朗。 他握住沈长南的双肩,控制不住地笑起来:“告诉爹,你叫什么名字?” 沈长南却用力挣开了他的手。 顾长天一怔,笑意淡了些许:“又如何?” 长南掀了掀眼皮:“你怎么证明你一定是我爹?” 此话一出,倒叫顾长天愣住了。 他现下还真的没法证明他就是沈长南的父亲,可了然一切之后,他怎么看,都觉得长南的五官像极了自己。 昨日他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脑袋,竟没有发觉。 想了半天,顾长天托着下颌问:“你觉得我是不是你爹?” 长南到底还小,没想到问题最后又跑回到了自己这,一时间愣在原地。 顾长天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得一ᵂᵂᶻᴸ笑,他伸手去摸长南的脑袋:“我与你娘的关系的确不同寻常,我定会让你娘亲口承认我是你爹的。” 顾长天很难讲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三年前,他一直记着沈禄雅,却对以为是男子的禄雅动心,一时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半梦半醒间,他还见到禄雅竟是女儿身子。 而最后才知晓,原来禄雅就是沈禄雅,他踌躇不安的心终于稳定时,却寻不到禄雅了。 历经三年,他终于意外找到禄雅,没想到竟同她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除了意外,更多的是喜悦。 这时,沈长南却突然问:“如果你是我爹,为什么这么多年才出现?你是不是抛弃了我娘?” 顾长天一顿,当场就有些想喊冤。 他拉住长南的手,抿了抿唇:“长南,虽然你可能不信,但当年……是你娘抛弃了我。她怀着你却不肯告诉我,不辞而别,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寻找她。” 本对顾长天的话半信半疑的长南,在看见他一脸委屈,真是被苦苦隐瞒了好多年的模样,便多信了几分。 “好吧,我暂且信你,要是被我发现你骗我……”沈长南撇撇嘴,“我就让谢止真的做我爹!” 闻言,顾长天想起什么,将长南拉到身边小声问:“谢止和你娘这些年……没发生什么事吧?” 沈长南正要开口回答,屋子里却传出禄雅的声音。 “长南,你又乱跑到哪去了?” “娘,我在这!”长南应了声,又回过头慌慌张张地对顾长天说,“我先回去了,我娘那边我会帮你的。” 话落,小家伙便撒腿跑进屋子,生怕禄雅走出来寻他与顾长天撞个正着。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顾长天昨日以来心中的闷堵瞬间烟消云散。 禄雅啊禄雅,从前你就骗我,如今你竟还瞒着我。 若一切真相大白,我定是要惩罚你的! 第十七章 茶凉了 因着金陵城几月来干旱无雨,禄雅的茶水摊生意并不好。 一天下来,竟都没有几人。 她正擦着桌子,余光中却有一道身影坐下。 抬眸去看,正要开口招呼,却微微一怔。 只见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顾长天。 禄雅蹙起眉:“你怎么又来了?” 顾长天拿起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眉梢一挑:“怎么,我不能来?” 禄雅顿了顿,抿唇道:“不是……茶凉了,我去给你换一杯热的。” 说着,她便拿走了他手中的茶杯。 望着她的背影,顾长天突然感觉似乎是回到了许多年前,他们俩人还在将军府时那般。 这三年来,人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在他身边时皆是如履薄冰,他方才明白什么叫作居高者独寒。 坐在那天下人渴望的龙椅上时,顾长天却怀念起在将军府的七年。 虽身怀仇恨忍气吞声,但身边尚有真情,而禄雅也还没有离开。 禄雅换了杯热茶来,放在顾长天手边,垂眸低声道:“慢用。” 话落,她便要转身离开,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顾长天将她拉至身前,禄雅脚下不稳,竟就跌坐在他的怀中。 她被他的气息环绕,脸上一瞬发热,又羞又怒:“你作什么?快些放开我!” 顾长天置若罔闻,一手抓住她不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