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没有。不但没有,他还高升了。」 我不敢置信,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说萧绒其实并不是二皇子的党羽? 怎么会这样,他和他的岳父不是一条战线吗? 我彻底糊涂了,事情和前一世完全不一样。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中我又回到了前世,瘫痪在床,房里总是我一个人,但却总能感觉到窗外有人,我问是谁在外面,可永远都没有人答复我。 我从梦中惊醒,这次竟也看到窗外有个人影。 「谁?谁在外面!」我问道。 「姐姐,是我。」萧绒隔着窗户喊我,我推开窗户,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有事?」 他瘦了很多,锦绣华丽的衣袍显得过于肥大,并不合身。 「姐姐,」他红着眼,声音哽咽一如两年前他离开我时的模样,「能不能让我进门,我有话想和你说。」 18 我给他泡了茶,他看着茶盅,有些意外。 「姐姐,我想喝红茶。」 「家里没有,我本就不喜红茶,你走后我再没买过。」 他从小就不喜绿茶只喝红茶,若家里没有红茶,他便只喝白水。 他的习惯我当然没忘记,只是没顺着他的心了而已。 他看着我,有些欲言又止,又有些委屈。 我只当没有看见。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道:「蔡德志和我父亲是同窗好友,那年他们的恩师手中只有一个推荐春闱的名额,蔡德志便杀了我父亲,拿了这个名额。」 「他以为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是我看到了。」 他说话时,手攥着茶盅,隐隐在发抖。 「我来京城,就是为了找他报仇。」 他说完,看向我,「姐姐,我没有不要你,也没有不想娶你。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在乎的人。 「但报仇是我的执念,我必须让他死,且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中。 「姐姐,我想搬回来,可以吗?」他看着我,满面哀求。 我心如刀绞,眼泪奔涌而出,我几乎想也没想就扇了他一耳光。 他说他要成亲时,我都没想过打他,只想伤害自己,可现在,我想打他,往死里打。 「你可以告诉我。」我哭着道,「你是认为我会告密,还是认定我会拖累你?」 「不是,我是不想拖累你。」他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手,「我怕我不成事连累你。 「你若能消气,你便打我,狠狠地打。 「只,只求你能原谅我,姐姐。」 我的胸口,像是被人击了重拳,闷闷的,很痛,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指着门口,很久很久才说:「滚!」 我原谅不了他,更原谅不了自己。 前一世的我那么蠢,蠢透了。 萧绒没走,他在我门外跪着。 我也难眠,十年陪伴的点滴,历历在目恍若昨天,但前世瘫痪后每日的绝望和痛苦,也清晰地在我脑中。 19 我病倒了,高烧不断。 只知道床前有人给我喂水,有许多人在说话。 我不停做着梦,梦中是我脚崴了萧绒背着我走路的场景,是他教我读书的场景,是他从怀里将滚烫的烧饼拿出来,献宝似的给我的场景。 我从梦中惊醒,床边坐着的是萧绒。 他嘴唇干裂双眸赤红,宛若行尸走肉。 「姐姐。」他声音嘶哑地喊了我一声,眼泪便落了下来,「你、你不原谅我没关系,只要你平安活着就行。」 他跪在我床边,握住我的手,「我错了。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把什么都告诉你,无论生死都和你一起面对。」 「姐姐,你别死,求你了。」 我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 「姐姐不死,也不恨你了。」 「阿戎,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吧。」我又捏了捏他的脸,「我们在各自的生活中,都好好的。」 他埋首在我掌心,哭得不能自已。 「好。」他哽咽着道,「我听姐姐的,我听你的。」 萧绒离开了房间,房外有人,他和那人道:「往后,姐姐就交给你了,请你照顾好她。」 那人没有说话。 我望着门口,宋百川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碗,他走过来语调依旧平和, 「要不要喝点水?」 「要的。」我抿了抿唇,「这些事不该劳驾你的,让青娟做就好了。」 他没说话,只扶我起来喝水,又在我背后塞了靠垫,不急不慢地吹着热粥。 「烫吗?」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 「那就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 我乖巧地喝完了粥,他端着碗出去,过了一刻又端着脸盆进来,拧了热帕子给我擦脸擦手,而后将我放平。 「再睡会儿?」他问我。 我说好。 闭上眼睛,他却没走,静静坐在床边。 我好奇他在干什么,又悄悄睁眼看他。 竟发现他在看医书。 「大人要学医吗?」我问他。 「大夫说你身体亏空,我便和他要了本关于药膳的书,」他随意翻着,又抬眼看我,「不想睡?」 我心跳如鼓毫无睡意,「那我睡会儿,大人随意。」 「我会随意的,就像在自己家。」他又翻了一页,忽地问我,「油盐都没了,你可有存货。」 我点了点头,「在厨房的第四格柜子里。」 「知道了。待我洗完衣服,便去找。」 「大人?」 「嗯?」 「没什么,我睡了。」 宋百川放下书,忽然弯腰贴过来,眸光含笑地看着我。 「你家院子的石榴结果子了,长势不错。」 我心怦怦跳着,他如此认真,却说了这样的话,我顿时失笑,又忍不住高兴起来。 「大人有口福了。」我笑道。 「嗯,我一向运气不错。」他忽然握住我的手,却不看我,单手捧着书看着。 但看了很久,却一页没有翻过。 宋百川番外 我没有母亲的记忆,从出生开始,便和乳母住在后院的倒座里。 倒座里住的都是下人,他们不敢违抗现夫人的意思,所以没有人敢和我来往。 我并不在意,因为乳母说,只要我有足够的本事,将看不起我的人踩在脚底就行了。 乳母还说,他们都是蝼蚁,谁也不值得我惧怕。 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我更不在乎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 果然,一切都过去了,我成了羽林卫统领,即便声名狼藉没能得封世子,那些人见到我,依旧不敢轻浮造次。 我的生活很不平静,又很平静。 杀人或者被杀,我早做好了准备。 直到那天在西苑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喊我,倔强得近乎孤勇。 那女子很有意思,脚已经肿得撑破了鞋面,她却全程走得很稳,明明吓得手指尖在发抖,但说话做事依旧维持着体面。 这让我想起了我自己。 七八岁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父亲冤枉我,我跟了父亲三天,要他听我解释,父亲罚我也没用。 后来觉得那时的自己很幼稚,倔得像头牛。 但又让人怜惜。 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她居然有胆子给郑永意下套。 那船铜是二皇子的东西,我早就知道了,正等着收网,没想到抓到了郑永意。 我去问她的时候,本以为她会不承认,但她很聪明,居然很痛快地应了,还说了缘由。 看在她诚实的份上,又不是大事,我就没有深究。 没想到,她竟明目张胆地想要巴结我,问我可喜欢喝酒,她可以给我送饭。 她真的鲁莽,我敢吃陌生人送来的饭菜? 但她做饭很好吃,比乳娘的手艺好多了。 如果不忙,到了晚上我便会等着她来,我吃饭她在边上等着,并不交谈,但气氛竟很不错。 她还给我缝了衣裳,手艺也不错,我一直穿着。 但可惜我很忙,忙到很久没想起她,直到那次办事,在登州听到有位酒庄的女东家和人打架,我立刻就想到了她。 于是受伤后,我去找了她。 有她在,我莫名安心,稳稳地睡了一觉。 早起后,她神色平静地告诉我,她给我用烧酒擦了身子。 我有些羞涩,但她那么平静,倒显得我稚嫩了,像个毛头小子。 回去的路上,我等了她一下,果然遇见了她,她邀请我共乘马车,我欣然同意了。 坐车确实比骑马舒服。 住客栈时,伙计说一间房时,她急切地解释,我觉得十分有趣,她还瞪了我。 这女子,是一点不怕我了。 晚上我们去放河灯,我问她祈愿了什么,她却心虚,迅速抄水将河灯推远了,我实在好奇,让手下将灯截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