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连这一次,我任性退婚,于筵席之上光明正大另择郎婿,他也并未责备。 只是问我:「你想好了?当真要嫁给祈王?」 我没有立即回答,只将自己缩进祖父的怀里,轻轻闭上眼,任由祖父像儿时一般,轻哄着拍我的肩背。 方才,在江家闹出那么大动静,我都半点不怯。 可这会儿,再一次听见祖父强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我却忍不住鼻尖一阵酸涩,有些想哭。 上一世,羌国突袭,兰玉关被困。 苏绛被人设计假传圣旨,令祖父与祈王萧郁无诏调兵,犯了死罪。 然后祖父被斩,苏绛也被赐了一壶鸩酒。 从那之后,世上再无亲人。 上一世我满心满眼只有江时镜,错过了许多温情。 自那以后,我孤独了许久,也后悔了许久。 直到此刻感受着温热的怀抱。 听祖父明明心中欢喜,哄着拍我肩背的手不停,却要板着声音,装作严肃地斥责:「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撒娇?」 我的心中才渐渐踏实。 我小声嘟囔:「还没成亲,不算大姑娘。」 半晌,他似乎才轻笑了一声。 「行,咱们宋家的小姑娘,江家那小子也好,祈王也好,想嫁谁都行。」 6 祖父嘴上虽然说,我想嫁谁都行。这凉州城中,不敢有人看我的笑话。 但我的名声历来不太好。 第二天,「大婚之日,正妻被外室逼得退婚」的闹剧,还是传遍了整个凉州城。 传闻上午开始。 下午,程姝便跪在了宋府门口。 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跪了许久了。身边陆陆续续围拢了好些瞧热闹的百姓。 也不知道昨晚我走后,发生了什么。 仅仅一夜之间,她便改了说辞,伏在地上声泪俱下。 「昨日是我诬陷江小将军,毁了姑娘和小将军的婚事。我自知有大错,不求姑娘您原谅,只求您莫要与小将军离心。」 我眉毛微挑。 当下便明白过来,这是替江时镜说情来了。 昨夜闹成那样,整个凉州城的百姓都看着。 我料想江时镜就算不动她,也不会再纳她。 祖父勒令他近日不准见我。 他会让程姝改说辞,来替他解释,倒也不算意外。 至于如何让一个胆大到闯进婚宴,大闹着要名分的外室改说辞。 瞧程姝的神情,我猜,大约是威逼了。 不过威逼也好,利诱也好。 如今同我已无半分关系。 思及此,我将目光放在跪在地上的程姝身上,淡淡道: 「若我记得没错,今日一早,我祖父便命人将婚书和聘礼退回去了,我与江小将军已无瓜葛,同我谈离心,岂不是悔我声誉?」 7 程姝大约没料到我会这样说,她的表情有片刻的愣怔。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喃喃问我:「可是,可你和江小将军明明……」 她应该是想说「明明心意想通,互相爱慕。」 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突然顿住了。 我猜,她大约也想到了。 江时镜若是心仪我,怎么可能在外头养外室? 她嘴唇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我出声打断。 「不管江时镜要你来说什么,做什么,回去告诉他,若他再来纠缠,别怪我不留情面。」 我以为,我话说得如此直白,她应当能明白才是。 若她再聪明些,就算此时被江时镜威胁,进退两难。她也能替自己谋一个好出路。 毕竟,她长着一张,同江时镜心上人相似的脸。 可她闻言,表情却猛地一怔,突然笑了。 脸上明明还挂着眼泪,却笑得癫狂。瞧上去异常瘆人。 她一直重复呢喃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他骗我!」 然后面色一沉,恶狠狠地盯着我,语气发狠。 「就这么回去也是死,不如也让他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说完,竟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直朝我撞来。 8 我没料到,程姝想杀我。 更没料到,她会在我宋家大门口突然行凶。 变故来得突然,我几乎下意识地,抬腿重重一踢,将程姝踹倒在地。 宋家世代从军,我虽是女儿身,但也是习过几年武的。 提刀上阵虽说要掂量掂量,但应付程姝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是绰绰有余。 程姝摔倒在地,似乎不甘心,还想去捡地上的匕首。 却被我踩住手掌,疼得一声惊唤。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以为,我腾出位置,让江时镜给你名分,你会感激我。」 她闻言,突然朝我啐了一口唾沫。 「感激你?呸!你和他早就串通好了!就是利用我悔婚另嫁!」 「说什么腾出位置给我名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龌龊心思,你们就是想要我死!」 她似乎笃定,我和她口中的「他」串通,情绪异常激动,甚至用尽全力推开我,想要起身掐我的脖子。 我自然不可能让她近身。 正准备抬手擒住她,却见她的身形猛地一顿。 然后失去意识,晕倒在地。 露出背后,不知何时来的萧郁。 9 我原本还在疑心,程姝口中的「他」是谁。 看着面无表情,吩咐人将程姝送回江时镜府上的萧郁。 倒是福临心至一般,突然明白过来。 也对,若无人授意。 凭程姝一个无权无势,浣衣出生的女子,就算得了江时镜的盛宠,怎么也不可能胆大包天到,在江时镜大婚当日,擅闯他府上替自己求名分。 只能是有人授意。 授意的那人,还得是身份地位,比江时镜更高,更有信服力的。 而整个凉州城中,这样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我祖父。 一个就是祈王萧郁。 难怪,她会说「串通」。 若是我,见了昨日退婚另选的那一幕,怕也会下意识这么认为。 我是没打算问的。毕竟问与不问,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他却没打算瞒着,目光坦荡地望着我。 「对不起,昨日,是我让她去江府的。」 10 我有些意外。萧郁会主动坦白,是我没想到的。 现在想来,上一世,他应当也是这般授意程姝,想要提醒我的。 只不过,那时我不仅被盖头挡住了视线,还被江时镜的谎言,蒙蔽了眼睛。 现在,看着他紧捏拳头,明明忐忑,却还要故作镇定地解释。 「这个外室,江时镜养了好些年,他脏了,配不上你。」 我心中便微痒。 我知道,他的性子实际上并不是此刻表现出来的乖巧纯良。 否则,就不会授意程姝大闹喜宴。 上一世,也不会在我死后。 不顾旁人的劝阻,将我的尸身封在冰棺中,夜夜抱着入眠。 更不要命似的,一步步将江时镜逼入绝境。 上一世,我见识的,都是他的疯癫执拗。 此刻瞧他紧张忐忑,竟感觉有些新鲜。 我有心想多瞧一会儿,并不着急答话。 倒是他沉不住气,豁出去了似的,三两步上前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今日来,就是想问,你说嫁我一事,还作数吗?」 11 萧郁是被我祖父撵走的。 他刚问完,连我「自然作数」的回答都没听到,便被闻讯从校场赶回来的祖父撵走了。 祖父昨夜虽然说,我想嫁谁都行。 但他是何等的人精? 我能猜到的东西,他自然也能猜到。 原本他便因为江时镜,对我身边的男人都起了戒心。 回来的路上,大约又听闻宋府门口的动静,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便连原本青睐有加的萧郁,也不待见了。 甚至借口「皇室姻亲无法轻易定下,需日后再议。」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了。 直到拉我回府,关上大门,他都还在叮嘱: 「男人的话,不可轻信。」 似乎忘了,昨夜在江府上,是我指着萧郁,扬言想嫁他,问人家愿不愿意娶的。 我知道,祖父只是疼我。 他担心我又一次遇人不淑,想多替我试探萧郁,便顺着他的话,乖乖待在府上。 我原本想,等祖父气消,明日一早再给萧郁送去回信。 可还没等到第二天一早。 当天夜里,江时镜便来了。 7 江时境是翻墙进来的。 以往有几年,每每我生辰前一个时辰,他都要带着酒,翻墙来替我庆生。 因此,看见他突然出现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