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目光不再说话。 我又问:「郁子期为什么要杀你?你又为什么三番五次要杀他?」 方大人皱眉:「我只雇了一个杀手,何来三番五次。」 ………… 啊? 那是谁雇的我? 14. 「小如。」 我转头,只见郁子期站在门外,神色肃然。 我大惊:「你怎么在这儿?这个地方这么隐秘。」 小师弟无语:「当然是跟踪你的!」 ………… 说得好有道理。 郁子期冷冷看向方大人,对我说:「他府里已经报案失踪,府衙的人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来不及转移了,杀了他。」 方大人抓着我的衣服,像是抓着救命稻草:「别杀我,你要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诉你,别杀我。」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紧紧盯着郁子期的眼睛。 「是。」 「你会告诉我吗?」 「会。」 我反手抹了方大人的脖子。 我:「那我信你。」 门外嘈杂一片,剧烈撞门声传来:「里面有人吗!官府寻人!速速开门!」 我身上有血,郁子期让师弟把我带走了,他自己留在了现场。 听说方大人的亲属状告郁子期谋杀,但又没有证据。 姓方的是朝廷命官,但郁子期同样身份尊贵。 一时无人敢审。 于是案子递到御前,郁子期暂时被大理寺收押,皇帝准备亲审。 我在府里如坐针毡。 突然间想到郁子期在暗牢里关着的那人。 鬼使神差地,我走进了暗牢。 那人还是被吊在那儿昏迷着。 我从旁舀了一瓢水把他泼醒,他下意识求饶:「饶了我……」 看清楚我的脸后,他瞪大了眼睛:「是你?」 他妈的有完没完! 又是这句台词! 我他妈听多少遍了! 他开始又哭又笑:「是报应,都是报应……」 还是熟悉的台词。 熟悉的味道。 累了,杀了吧。 我抽出刀。 他惊恐地看着我,浑身发抖:「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你爹娘不是我杀的,是姓方的,他找人去的……」 我停下动作。 一时有些茫然。 15. 我得去见郁子期一面。 试过溜进去,但到门口就被发现了。 守卫森严,跟我上次来的时候天壤之别。 小师弟说,还有一个办法能进去。 用钱打点。 但我没那么多钱。 小师弟讳莫如深:「你忘了?咱们有个有钱的大师姐啊。」 大师姐凤三以前是杀手排行榜的第一。 后来退出江湖。 听说,夫家很有钱,还是当朝摄政王。 我去摄政王府找她的时候,她一手牵一个孩子,听了我的来意,转头就给我拿了一箱金子,还说要陪我一起去牢里。 郁子期到底是帝师。 就算在牢里,待遇也跟旁人不一样。 不仅吃喝用度不缺,连床榻都有干净整洁的棉被。 我跟师姐见到他的时候,他有点吃惊:「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我跟师姐借了钱,还签了欠条。」 郁子期:「多少利?」 「五成。」 ………… 郁子期默默看向师姐;「自家师妹你也坑?她可没钱。」 师姐嘿嘿一笑:「你有钱不就行了,不过说起来,自从你五年前把师妹送到师门,咱们倒是再也没见过,现在混得不错嘛。」 郁子期下意识看我,却见我没什么反应。 他愣了愣:「你都知道了?」 我点头:「我进了你的暗牢。」 那人给我讲了一桩陈年往事。 16. 十年前东南有户姜姓人家,主人是个秀才,以卖字画发家。 开了间私塾教授一些穷人家的孩子读书。 夫妇和睦,女儿聪慧。 一家人虽然不富贵,但也算安稳。 后来姜秀才上京赶考,回来后大喜,说自己这次发挥很好。 甚至听到考官私下谈论过他的考卷。 是状元之才。 但状元没等到,等来杀身之祸。 一夜之间,姜家被屠。 次日放榜,中了状元的那人名叫冯朗。 被百姓传看的高分答卷却抹去了答卷人的名字。 郁子期暗牢里的那人,就是冯朗。 五年前的状元郎,失踪了数月的翰林院修撰。 在他的说辞里。 我是那个失踪的姜家女儿。 可我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甚至…… 我连一年前的事情也记不清。 据冯朗所言,当年提出冒名顶替的,是他的父亲,前吏部侍郎。 不久前被查出贪污,在执行死刑前死在牢里。 罪证是郁子期查的。 人是我杀的。 为了让姜家一家悄无声息地消失,当初的东南方县令也帮了不少忙,后被冯家提拔,来京做了御史。 前不久,被郁子期用计留在狱里。 也死在我手上。 再加上顶了我爹的名字,却为非作歹的冯朗。 至此,我家的仇报完了。 那…… 郁子期是谁? 郁子期好似看出我的困惑,他笑了笑:「你爹爹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授我诗书,我本该替他肃清仇敌。」 他走近了我,碰了碰我的脸:「乖,还剩一个。」 当初偷换考卷,打点所有监考人员的主考官。 如今的户部尚书。 「等我把他拉下马,你提刀来杀。」 郁子期喃喃:「你只管手刃仇人,罪孽我替你扛。」 时间到了。 师姐拉着我要走。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步也走不动。 大师姐急了:「再不走要来人了!还有什么要紧事赶紧说!」 我没什么事,单纯舍不得走。 便随口找了个理由:「你给我下的毒,到时间给我解药了。」 郁子期一愣,随即笑了。 他弹了一下我脑门:「解药?你去我房内床头暗格,里面有一袋糖豆,那就是你的解药。」 大概是我表情过于傻。 郁子期叹了口气:「给你下毒……我怎么舍得啊……」 17. 晚上我央求师姐在郁府住下。 我问她,为什么我有那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师姐说,当年那群人屠府后放火,我躲在柜里吸进太多浓烟,又目睹父母被杀现场。 得了癔症。 郁子期带着我四处求医的时候碰到师父。 师父看出我根骨奇佳,是块当杀手的料。 说把我送上山,说不定有救。 郁子期当时走投无路,只好把我托付给了山门。 师姐撑着脑袋躺在我旁边抖腿:「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他把你交给师父时说的话。」 「什么话?」 「他说,不出十年,他一定会将京都搅得天翻地覆。」 「我当时以为他在说笑,现在看来,他还真是个人才。」 以白衣之身入朝堂。 十年官至翰林院大学士。 扳倒几家仇敌。 其中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 而我,后来癔症治好了。 又没完全好。 有点后遗症,主要体现在记忆方面。 ……好吧,还有脑子不太灵光了。 我问师姐,我都忘了些什么事。 师姐还没来得及说,摄政王大半夜闯进郁府把师姐逮了回去。 唉…… 他可真凶。 也不知道师姐怎么忍受得了他的。 18. 不久,郁子期谋杀御史的案子突然有了转机。 年中的时候,御史跟户部尚书因为三州盐仓的接管权在朝堂上大吵一架,大家都知道他们有嫌隙。 御史死后,盐仓自然归户部尚书所有。 皇帝觉得奇怪。 彻查之下发现御史遇害那天,户部尚书曾叫人弄坏了他的马车。 御史因此失踪。 也是在这时,户部尚书府中下人出来告发主人买凶。 以奴告主是死罪。 这个下人以死给这个案子定了性。 户部尚书在御前把头磕烂了也没能让皇帝动摇。 隔日就下了狱。 至于郁子期。 他从大理寺出来那天,皇帝甚至亲自去迎接。 他一句陛下圣明,哄得圣上龙颜大悦。 郁子期随口又提了一句:「户部尚书因为薄利就敢杀害朝廷命官,胆大包天,只怕为官数十载,手里并不清白。」 他这一句话让皇帝多留了一个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