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声。 我分不清白天黑夜,他总是每晚都准时准点地提醒我入睡。 由于我对黑夜没有概念,常常失眠,他会搬个凳子坐在床头,轻轻拍我的身体,哄我入睡。 今晚,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说:「你去睡觉,我把家里打扫打扫,明天我就去自首。」 我也累了,点点头,说:「好。」 16 我在卧室的床上躺下来了。 吴诚像往常一样,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头。 他轻轻拍着我的身体,一言不发。 身后的吴川忍不住道:「靠,平时我还能玩玩手机,今天晚上连手机都没心情玩了。」 对吴川,我从第一眼见到他的震颤,到后来的恐惧,再到现在我已经完全不怕了。 我想起来我跟吴诚的相识,到结缘,再到最后同居。 不过是起初我在雨天里被他绊倒,又给了他一把伞。 后来,他总是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出现。 走路摔倒时,会有一双有力地手扶住我;钥匙掉地上怎么也摸不到时,会有人主动捡起来给我;被人尾随时,总能听见男人惊恐地逃走的声音。 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吴川的助攻。 直到最后,那个男人在一次搀扶后,握住我的手说,想照顾我。 我这才想起来,当时他没有说「一辈子」。 「要是有一天我突然恢复了视力,你会怎么办?」我轻声问他。 吴诚摇头:「不敢想,我可能会逃走。」 「可我现在能看见了,也没见你要逃。」 吴川接茬道:「我们就快逃走啦,去牢里吃国家饭咯。」 我没忍住笑了。 忽然又想起来我的眼睛,我问:「我突然恢复视力,接着很快看不见,现在又能看见了,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我怀疑是吴川。 吴诚解释:「不是,好像是因为那个打胎的药,可能是你身体突然受到了刺激,所以视力短暂恢复了。我咨询过医生,你还是要做眼角膜移植手术,才能彻底地长久恢复视力。」 我点头:「看来我错怪吴川了。」 吴川举起双手:「小的实在冤枉啊!」 吴诚告诉我:「你从酒局回来的第二天,我买了短效避孕药给你,可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是怀孕了。」 我抚上平坦的小腹,道:「避孕药也不是能百分百避孕的,这个孩子跟我有缘,可惜是孽缘,我不可能留他。」 吴诚点头:「就像我跟你一样,虽然也是有缘分,但,缘分太浅薄了。」 我没说话,只是心里苦笑了一下。 「睡觉吧,瑶瑶,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点头:「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自首。」 吴诚轻轻「嗯」了一声。 他关闭床头灯后,两个人出去了。 走到门口,临关门时,吴诚说:「瑶瑶,晚安。」 吴川说:「嫂子晚安咯。」 逆着客厅的光,我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只能看见两个人被光照亮的侧影。 像是哥哥背着弟弟。 我说:「晚安。」 闭上眼睛,任泪水肆意流淌。 第二天,我被床头的手机铃声吵醒。 「您好,请问是章瑶女士吗?」 「我是,请问你哪位?」 「我是保险公司的负责人,城西这里出车祸了,死者是一对刚刚自首的连体人杀人犯。」 …… 「由于他们曾在遗嘱里写明若是病死或者出意外身亡,所有遗产和赔偿款,全部赠予章瑶女士,所以请你现在来公司一趟。 「对了,你是盲人吗?他们还说了要把眼角膜捐给你,如果是的话,请你马上去医院。」 1.番外 吴诚和吴川出生的那个冬天,雪下得很大。 吴家生了个怪胎,在村里传开了。 有很多孩子扒着吴家的墙头,想看看怪胎长什么样。 由于两个孩子畸形地连接着,他们的母亲难产去世了。 天色黑下来后,孩子奶奶把孩子们丢在了田埂上。 他们被一个同样姓吴的赤脚医生捡走了。 赤脚医生一生没有结婚,很是心善,他给孩子取了名,养在自己身边。 在意识到分离手术会让两个人都面临殒命的风险时,他决定就这样让他们长大。 他给哥哥取名「诚」,实则是希望哥哥不要亏待弟弟。 而弟弟因为没有腿,所以叫「川」。 川,三画,三条腿。 川,任风雨侵蚀,始终没有办法移动。 本以为两个孩子可能活不过十岁,没想到他们却像顽强的大树,一直茁壮地生长着。 哥哥浑身健全,性格也很是沉稳。 弟弟没有双腿,自腰际以下都跟哥哥相连着,他的性格也更阴晴不定,暴躁易怒。 后来,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有医院愿意免费给他们做分离手术,结果是哥哥很大概率能活,但弟弟一定会死。 吴诚死活不愿意,还把医院的人狠狠打了一顿。 这是吴诚第一次打人。 其实更狠的是弟弟。这些年,每每受到白眼和嘲笑时,弟弟就会龇牙咧嘴地警告对方,扬言要杀人。 他曾经真的把一个讥讽者打得头破血流。 要不是吴诚制止,他真能把人打死。 后来,没人敢再惹他们了。 2 赤脚医生教他们识字看书,用自己的善良和诚恳庇护着他们,亦用这种精神感染了他们。 直到十八岁以后,他老了,只好让哥俩出来打拼。 吴诚和吴川找了一个在工地搬砖的活。 哥哥搬完以后,转个身,弟弟也能搬不少。 工友们都夸他们干活利落,配合默契。 几年过去,他们攒了快十万块钱。 可二十二岁这年,赤脚医生生了一场大病。 兄弟俩二话没说,把积蓄全拿出来了。 赤脚医生的病治好了,但隔年就又病情复发,猝然离世了。 只留下一间土房子。 身无分文的他们想再找个活干,可原先的工地遇上工程问题,停工了。 想要再找一个能接受他们的工作,谈何容易。 好像经济越来越好,但人心却越来越冷漠了。 他们四处碰壁,过了一段穷困潦倒的日子。 最难的时候,他们买不起雨伞。 下雨时只能在巷子的屋檐下躲雨。 他们瑟缩成一团,没注意到有人经过,竟绊倒了路过的章瑶。 吴诚赶紧把人扶起来,连连道歉。 吴川则小声唾骂:「这么大人了,还能绊倒,瞎啊。」 章瑶眸中一痛:「对不起,我确实看不见。」 吴川看了看她的神态,在确定对方真的是个盲人以后,忍不住抽了自己嘴巴一下。 章瑶还以为是两个人在这躲雨,好心的她说自己就住楼上,把自己的伞送给了吴诚。 她走以后,吴诚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呆呆地看了好久。 3 吴诚开始经常关注她。 他在章瑶出行的路上默默守护,总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吴川没有腿,却要跟着哥哥四处转悠,因而在吴诚面前他总是哀怨连天。 但每当吴诚和章瑶互动时,他又会识趣地闭嘴。 下意识隐藏自己的存在。 有时候,他会贱兮兮地说:「哥,你这样天天跟着她,跟变态跟踪狂有什么区别?」 说完,兄弟俩就会分别用两只手扭打在一起。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吴川比谁都希望哥哥幸福。 有一天晚上,他们正侧躺着睡觉,吴川好似不经意地说:「哥,要不你去做手术吧,好了以后去追人家姑娘,然后好好过日子,反正我活不活都无所谓,这么多年,我已经是赚到了。」 吴诚没说话。 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去找章瑶了。 吴川知道他是因为怕自己多想。 于是他又出主意:「反正我们也活不长,你就大胆去追,以后我就一直保持噤声,绝对非礼勿视,说不定等我们死了,人家还没找到眼角膜配型呢。」 「再说了,有你在的话,她也好有个人照顾,你看她一个瞎子,天天出门这摔那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