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肩头挂着褡裢,朝沐听雪拱手:“我家家主昨日走了,央我来跟这跟杨姑娘道一声别。” 沐听雪心口猛的一甜:“老人家,您是” “家主姓施,叫施之问,江都人氏。” “他人在何处?” 老仆回话:“老奴跟着主人在城西一家客栈住了一两月,后来银钱花销完了,病也不见好,挪到庙里去住,连着几日咳血不止,昨日风雪,实在熬不住” 她一字一句听来人说话,咽下满腔冰冷。 “家主临走前的吩咐,就安置在城外的野坟地里,奴在那立了冢最后一桩事,主人走前有一句话带给姑娘。” “愿姑娘一生安康,无牵无挂。” 老奴再作揖,朝着沐听雪磕了个头,背着褡裢消失在寒风中。 她从来未曾察觉,有哪一年的冬日像这般刻骨,风穿进骨缝,像针戳进血肉里。 “玖儿,快来,肉烫熟了。” “看这天色,好似又要下雪,今年的雪飘了一场又一场,墙角的雪都积到腿肚了” 她梦游似的回到她们身边,看着身边一张张笑靥,扯着唇角笑了笑,被身边人扯着坐下,喝了几盅酒,吃了几片肉,又说了几句话。 神志很清明,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大家吃了个酒足饭饱,酒席撤下去,又吃了些点心,磕了回瓜子,直到入夜客人们才陆续散去,沐听雪端起笑脸送客,看着各人的马车缓缓离开。 回到屋里,婢女们开始洒扫熏香,猫儿懒洋洋趴在火炉下,惬意在软垫上打了个滚。 她一个人在椅上坐了许久许久,好似听见婢女们说话,她也说了几句,婢女们一个个都陆续退下,最后只留她一人在室内。 刚才宴席上吃多,她肚子鼓涨涨的,屋里的香气和热浪翻滚在一起,熏得她头昏脑涨,几欲将腹内之物吐个一干二净。 窗外响起了扑哧扑哧的轻响,像羸弱的蛾子扑动羽翼。 她听见了那动静,慢慢悠悠站起来,推开了窗。 天地间空旷无垠,寒风肃静无音,入眼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天色昏暗无边,不辨时辰,不辨日夜,不辨虚实,只有冬雪狂乱飞舞着,上天入地,绵绵无尽,将过往今来所有的浓墨重彩,轻描淡写都掩去,天地间虚无一片。 她伸出一只手,静静迎接这铺天盖地的雪。 原来这世间姹紫嫣红开遍, 到头来, 不过是一场空。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还有朋友喜欢这文,可以听听这首歌,这首歌是我在写文时候的单曲循环,是沐听雪和少连的底色,我是靠着这首歌撑到结局的 《游戏》燕池 歌词 刻一枝乌木笺 结一段金玉缘 我们说不同的语言 争吵会不会少一点? 生两个顽劣童 种两棵百日红 游戏人间太匆匆 你呀能不能哄一哄? 斟三碗小米酒 忘三世恩怨仇 随便你牵谁的手 只要你活得更长久 登四科功名榜 开四间蓬莱庄 我愿全部输精光 这样你肯不肯就永不亡? 刻一枝乌木笺 结一段金玉缘 我们说不同的语言 争吵会不会少一点? 生两个顽劣童 种两棵百日红 游戏人间太匆匆 你呀能不能哄一哄? 斟三碗小米酒 忘三世恩怨仇 随便你牵谁的手 只要你活得更长久 登四科功名榜 开四间蓬莱庄 我愿全部输精光 这样你肯不肯就永不亡? 你不在 我像掉了最后最后一颗门牙一样。 最后一颗门牙 你不在 第127章第127章 如果有人问我, 小酒,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每问一次, 我的答案都是不一样的。 最早的记忆, 是在山中一间香火稀薄的尼姑庵, 有一群和我年岁相仿的女孩儿,印象里总是一碗稀薄的白粥,最想要的, 就是吃饱穿暖。 后来我被尼姑们偷偷被卖下山,五两银子, 是顶好的价钱,有人轻佻捏了一把我的脸:“就要这个吧,再养几年也能值不少。” 当地人叫这种地方为院子,也就是私窠子, 是个脏地方。 院子里的生活当然比尼姑庵好, 我每日端茶送水、扫地擦窗, 洗衣跑腿,吃的是席上撤下来的残羹, 穿的是花娘们的旧衣, 只是虔婆龟公的脾气不好,非打即骂, 作威作福。 后来再大一些,我成了王妙娘屋里的小丫头,有一日, 院里来了个穿着簇新绸衣中年生客,我守在门口昏昏欲睡,见有人进来, 揉着眼睛喊了一声:“爹来了。”又一溜烟跑去妙娘子屋里:“娘,来人了。” 没想到,我这声“爹”误打误撞翻起了一桩旧情。 王妙娘问我:“小酒,你想不想过好日子?” 当然想。 我变成王妙娘死去的那个女儿,抱着商客的膝头,一口一个软糯糯的爹爹,哄得人心乱颤。 最后这位爹爹出了一大笔银子,把王妙娘和我领出了院子,走出去的那一日,阳光格外的明媚,我们乘船北上,去了一个新地方。 江都。 这一刻起,我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世,新的人生。 爹爹开了一间极大有名的药铺,还有几间绸缎铺子,我们后半生吃穿不愁,只是施家有妻有妾,不敢带回去,头两年,我和王妙娘住在外头,每隔几日爹爹会来,王妙娘准备好酒好菜,我会缠着爹爹,让他陪我说话玩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再后来,王妙娘怀孕了,算命先生说肚子里是个男胎,王妙娘有了底气,闹着要搬去施家,其实这事闹了很久,但这次爹爹终于点头了。 住进施家,有名有份,按王妙娘的说话,这辈子终于有着落了。 爹爹牵着我的手,王妙娘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我们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进了施家,见了祖母、大娘子、姨娘、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妹妹。 这家里,爹爹是久相处的,吴大娘子不管世事,只有祖母和桂姨娘不待见我们,祖母知道王妙娘底细的,常招她去跟前训话,祖母苛刻,连带着旁的人都要对我们冷淡几分。可王妙娘也有法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看着我:“甜姐儿,你去对付他们。” 我要有那样一副孩子模样,懂规矩、明事理,手脚干净勤快,不争不抢,也要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笑容说话甜甜蜜蜜,让这里人看了心生喜欢。我常陪伴祖母,每日必去给吴大娘子请安,也要讨好云绮妹妹。 施家还有一个大哥哥,叫施之问,字少连,只比我年长三岁。爹爹严父,提及不多,吴大娘子内敛,鲜少挂在嘴边夸耀,只有祖母和云绮常常提起。 第一次见他,是我进施家两个月后,我陪云绮玩球,从假山上跳下来,摔着了膝盖,从地上起来时,见面前站着个小哥哥,穿着青色的直裰小袍子,面庞清俊,一双眼格外的干净澄澈,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像山间的清泉。 那一日见面,我心底有种感觉,这个人和这家里人是不一样的。 家里从上到下,没有人不夸耀少连哥哥的,他相貌好,秉性好,极好相处,对每个人都体贴周到,彬彬有礼,而且学业精进,以后是会光耀门楣的人——施家以后可就指望他了呀。 可是我小时候是喝一碗粥都要看尼姑脸色的人,在私窠子里还要处处察言观色以防挨骂受训,我知道,我不想对人笑但又不得不露出笑脸的时候,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