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金钱和权利的支撑,这一切都成了滑稽的表演。 但很快,有个不速之客又将已经进入尾声的成人礼宴席,推上了高潮。 9 我爸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亲戚,忽然闯了进来。 气势汹汹地走到我妈身边,一贯大嗓门的喊道,「赵金枝,赶紧把李楠留给我那份钱拿出来。」 我亲生爸爸姓李,七岁前我一直叫李楠。 乍然听见这个已经不再熟悉的名字,我有些愣怔。 我妈应该也是,她愣在原地,诧异地看着我爸。 「装什么装?」我爸一脸横肉,推了我妈一下,指着贺樟骂道,「你有钱给这小畜生摆阔过生日,难道不是用我女儿的钱?」 我妈被气得满脸涨红,我继父站在角落里瑟瑟缩缩,身后躲着贺樟。 大厅内的客人原本已经散得零零落落,此时听见响动,又都聚拢了回来。 我妈站在人群中间,像个孤勇的战士。「那是她应该孝敬我的!你有钱在外面养小姑娘,送你儿子出国留学,难道不是用的我女儿的钱?」 此时此刻,为了抢我的钱。他们口中的赔钱货和害人精,成了他们的女儿。 我飘在他们中间,木然地看着他们两个歇斯底里的争吵。 「她活着的时候,我不计较她给你多少。现在遗产起码得跟我对分。」 我妈愣了片刻后,烦躁地开口。「你积点口德吧!我都死了一个儿子了,你还要咒死贺楠啊!」 「呦,是谁天天质问她,为什么死的不是她?想争遗产了,开始装慈母了?」我爸一脸嘲讽,恶毒地看着我妈。 我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些伤心和错愕的表情。 但,并没有。 她只是平静地摸出了手机,又打通了我的电话。 一遍又一遍,无人接听。 直到林逸,抱着我的骨灰盒,走进了大厅。 亲口告诉她,我已经病逝了。 10 我妈在围观群众的唏嘘声中愣怔,我爸却有点兴奋。 他望着林逸,脸上有讨好的笑。」是林市长是不是,我在新闻上看到过你。」 林逸很礼貌地点了点头,没有想要理睬我爸的意思。 大概是他身上的气场太足,我爸虽然有点不甘心,但还是闭嘴了。 几天不见,林逸瘦了很多。他苍白着脸色,温和地看向我妈。「很抱歉,没有通知您一家人参加楠楠的葬礼。」 我妈皱着眉,盯着林逸手里的骨灰盒,没有说话。 林逸也没想听她说什么,淡淡的,「三个月前楠楠被确诊了恶性肿瘤,晚期。形势很不乐观,但也有半年的生存期限。前提是,她能心情愉悦。可是,一个月前,楠楠的病情忽然急转直下。」 林逸的语速很慢,好像故意要勾起谁的回忆一样。 我妈有些茫然地看着我的骨灰盒,拧眉像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一个月前?」 「是。」林逸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向我妈的目光里,透着我不熟悉的冷峻。 周边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的气场骤然降到了冰点。 我妈的表情开始有点变的,耐人寻味。 似乎有震惊,有愤怒,偏偏没有懊悔和伤心。 林逸静静地看着她,语气仍然平静而温和。「一个月前,我请了年假,想要带楠楠去法国散散心。她说临走前,要回家看看妈妈,要给哥哥上一炷香。但是从家里回来之后,她的病情急转直下。身体已经不允许她完成最后的心愿。」 我妈看着林逸隐藏着怒意的平淡描述,忽然笑了出来。「贺楠从小就很有心机,是她蛊惑你来给她出气的吧?在我儿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来恶心我?」 林逸似乎咬了咬后槽牙,「我其实很好奇,一个月前她回家到底阿姨对她做了什么。让她放弃了生的希望。」 11 7 岁之后,虽然我无辜地承受着父母失去儿子后的恨意,但我从来没有过放弃生的希望。 即便被确诊肿瘤后,我也没有。 因为,我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更承担着哥哥给我的爱与希望。 我有责任和义务,担负起哥哥那部分为父母尽孝的责任。更应该代替他看尽人间繁华。 我一直很拼命,拼命努力,要拥有更多的资源和选择的权利。好能够替我哥,去看一看这世间的美好。 30 岁之前,我一直很忙。除了忙着学习和工作几乎没有个人空间。 忽然知道自己病了,我开始有些慌。 我不在执着于向上攀登,积累资源。而是决定用现有的资源和财富,去力所能及地实现许诺。 我哥喜欢《爱在黎明破晓前》,他小时候常说,想亲眼看看维也纳的日出和日落。 所以一个月前,我准备用人生余下的时光,替他去看一看。 临走之前,我回了一次家。 没告诉我妈我的病情,我只是邀请她同我一起去,完成哥哥的愿望。 除了完成哥哥的愿望,我更想在人生仅存的短暂时光里,让我妈放下心结,走出困住她的心魔。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最后回应我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有什么脸,替赫赫去完成愿望。是你害死了他。如果不是你,现在要去维也纳看一看的是他。要带着我一起出国的也是他!」 我妈歇斯底里,近乎癫狂。 「如果不是你,他不会死。我和你爸不会吵架,更不会离婚!我的人生不会出现拐点!」 我静静地看着她,渐渐爬上细纹的脸上罩着一层病态的潮红,多年来不见清明的目光中透着涣散和癫狂。 隐忍多年的委屈,忽然在一瞬间爆发。 我几乎是没过大脑地吼了出去。 12 「那天,明明是你打麻将回来晚了,没有做饭。指使哥哥去买牛肉馅饼。」 「我哥哥,他只是怕我在家里发现他给我准备的惊喜,所以才把早就买好的那个芭比娃娃带在身上啊!」 「那天如果不是因为隔壁的秦叔叔家里有事,你们不是要打通宵的吗?那天你为什么要提前回家呢?你和爸爸都不在,我哥给我买了蛋糕、买了礼物,我们本来可以安安全全,开开心心地在家过生日啊!」 「害死哥哥的罪魁祸首明明是你啊!」 吼出这些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我以为泪水会随着我的委屈喷涌而出。 可我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看着愣在原地的妈妈,多年来对她的爱和隐忍好像一瞬间都消散殆尽了。 「妈妈,我很累了。我没有力气,继续在这个被你强改记忆的错位人生中继续周旋了。」 我妈愣愣地站在那,脸上的肌肉因为痛苦而痉挛。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脸错愕的贺樟。 「姐姐,你这样,妈妈的病情会恶化的。」他略带埋怨,却又看起来有些心疼我。 这次换我错愕,「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13 我哥真正的死因,一直是个秘密。 只有我和我妈知道,那天哥哥出门不是为我买礼物,而是给我妈买馅饼。 我奶奶家有很强的重男轻女思想。家里又是三代单传,我哥是我们这一代唯一的男孩。 一旦这个秘密被他们知道,我妈将面临的是被指责和被抛弃。 我爸知道哥哥死讯,出差在外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我妈理所当然地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了我的身上。 我爸怒火攻心,把愤怒和悲伤都化成拳头砸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妈也只是站在一旁和他同仇敌忾。 我被他打断了肋骨,躺在医院奄奄一息。我妈料理完我哥的丧事后,才腾出空来看我。 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害死了你哥,从此就是这个家的罪人。」 我委屈又震惊地看着她,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眼泪就蓄在眼眶里。明明想哭,也想澄清。 但是看见她一夜之间两鬓新生的白发,又生生咽下了所有的委屈。 我已经没有哥哥了,不能没有爸爸妈妈。 所以,从那天开始,我承受了我妈应该承受的一切。 我妈拼了命地讨好我爸,他们还想要再生一个儿子。 但却事与愿违,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他们因此而争吵不休,甚至大打出手。 每一次,我这个害了家里断后的罪魁祸首,都会被拽出来打一顿。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两年,想要儿子的我爸,很快在我奶的安排下和另一个阿姨有了首尾。阿姨怀孕后,我爸毫不犹豫地和我妈提出了离婚。 受不了打击的我妈,精神上多少出现了些问题。 直到遇见我的继父,才渐渐好转。 因为想要维护好自己这段新婚姻,她几乎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藏住这个秘密。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在邻居之间口碑极差,被评价为谎话连篇的扫把星。 因为她需要把我塑造成一个恶魔,让身边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有一天会说出口的真相。她好以此来保护她的婚姻和人生。 按理说,贺樟应该不会知道这个秘密的。可他偏偏却什么都知道了。 14 「你大二那年,我看了你藏在抽屉里那些写给大哥的信。」贺樟说。 哥哥去世以后,我像是被遗弃在这个世界的孤儿。 家里的这些痛苦和难熬,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倾诉。所有情绪的宣泄口,就只有一个,给已故的哥哥写信。 「妈妈也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