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维拎着豆浆馅饼回家的路上,想起刚才的女孩,好像她眉眼哪里长得有点像钟悦琳。可能也是太久没联系女儿了,也不知她在外面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过得很好。 8 在钟自舟的催促下,林晓维跟他早早到了庆丰楼。还没有什么人到。菜是前一天钟自舟跟他三姐定下的,钟自舟就只待迎宾了。林晓维无意跟他跑前跑后,找了个地方坐着玩手机。 客人陆续上来了,钟自舟的爸妈跟着他三姐也过来了。老太太身板壮硕,今天偏穿了件遍体叠花的新衣,中式风格的,似乎选得小了一个号,裹得有点像围了花布的肉粽。 这审美,林晓维真没啥话说。只听得周围贺寿的人一味地夸老太太精神。 钟自舟的爸妈都是大家族,两边都有五六个兄弟姐妹,有的还在外地,几辈下来,亲戚越滚越多,除了常见的,有些林晓维也认不全。尤其是中间还断了多年的联系,再加上这些年又多衍生出不少小辈,林晓维更不熟悉了。 “妈,这是晓维给你挑的,这个季节穿正好。”钟自舟赶在人差不多到齐时,把林晓维买的外套献出来。 “妈不缺外套。”钟自舟的三姐钟梅在一边垂着眼皮说。 “好,好!”老太太马上打着圆场,又冲着林晓维这一侧笑笑,“晓维啊,谢谢你啊!” “都是家人,还客气啥!”钟自舟接口说。把衣服重新包好,放在后面放礼物的桌子最上层。“回家再试啊!” “好,我儿子看好的,我肯定穿。”老太太又说。 “看我姥姥一说起小舅舅,这个自豪劲!”挨着林晓维坐的、钟自舟二姐家的孩子芸芸笑说。 “就这一个老儿子,心肝宝贝啊!”有个四婶还是四姑的,说。 “小舟也是爸妈没白疼啊,长得好,又能挣钱,又孝顺,大老板,都给爸妈买别墅住上了!”又有人说,附和声不断。 “怎么扯我这来了,来来来,第一个热菜也上了,先举杯祝老太太一个吧!不对,今天来这么多人,老太太应该先说两句。来,妈!”钟自舟满面春风。 “……” 酒席就这样开始了。 钟自舟在身侧忽起忽坐的,又来来回回去另一桌敬酒,他倒真像个八面玲珑、志得意满的成功人士。林晓维借着开了车不能喝酒省了不少事,自己吃自己的,心下想着众人知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大老板挤住在前妻家,对外倒是一片祥和、万事如意的样子。说他是大孝子倒是绝对准确的,他名下的 300 平的别墅无私地给父母住着,还有那个祖宗似的三姐一起。 反正也不关她什么事,他好面子,他们家人都好面子,那他们就自己撑着吧。 酒过三巡,钟自舟的电话响了。他一接起来,就示意大家安静。他小跑过去,把电话送到老太太面前。 “妈,悦悦打过来的!”他大声宣布。 林晓维的手不由得压在脸上,这肯定又是他自导的一出,他昨日联系女儿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时刻,他设计的又一个高光桥段。 钟悦琳跟老太太都说了啥,众人也听不到,只看到老太太一脸慈爱的笑容,不断说着“好、好”地,又连声说“谢谢悦悦。”转头把手机还给儿子时,扬着双下巴、不无骄傲地对众人宣布,“我孙女,在北京,大公司,忙,什么理财经理,我也不太懂,这么老远还记得给我贺寿呢。” 钟自舟接过电话,还想跟女儿聊几句,钟悦琳在电话里说:“我妈呢,把电话给我妈吧!” 林晓维在旁边听见了,心里一暖,接过钟自舟的电话直接走出包房了。 “悦悦,好吗?”林晓维叫着女儿。 “我挺好的,最近有点忙,老加班。你好吗?今天人多吧,都是我奶奶家亲戚吧!……” 听着女儿久违的、温婉的声音,林晓维忽然就觉得生活中什么事都不重要了。 钟悦琳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找她,就是闲聊,又问姥姥在医院好不好,叮嘱她别太累了,有护工多用护工,别什么事都自己上。又问问她是不是马上就可以不用上班了。语气里还很羡慕。 “你这年纪轻轻的,就好好上班吧,我这是到岁数不得不回家养老,你还差得远呢!”林晓维说她。 “我知道,”钟悦琳说,“就是有时候一忙起来,就烦得不爱上班,想时间过得快一点,能早点退休。我就是说说啊,说说还不行啊。” 林晓维又问她新换的这个地方住得怎么样,房屋设施齐全不齐全,周围环境怎么样,跟小郑一起合租有没有什么问题。 钟悦琳笑说她想得可真周全,她那边什么都好,有问题的也都解决了。还说小郑把她照顾得挺好,早晨叫她起床,有空就给她做饭吃,厨艺练得越来越好了。 林晓维就说她,都是女孩子,看人家小郑,再看看你,你干嘛总让人家照顾啊,你也得勤快点,也得练练厨艺,少点外卖。 钟悦琳又笑,说得你好像认识小郑似的,你又没见过她。 林晓维是没见过,她只知道小郑是个中学老师,上一处房子就跟女儿是合租室友。她曾去北京看过女儿,正赶上小郑不在。他们的房子收拾得挺干净的,女儿说主要都是小郑的功劳。林晓维印象中小郑就是个特别勤快的女孩子。 放下电话,林晓维都有点不想回去了。想起包间里乱哄哄的,酒气熏天,又都虚情假意的,她真想拔脚就走。钟自舟家,连同他家大部分亲戚,都ᵚᵚʸ是势力的,要不是看钟自舟混得不错似的,进出开着奔驰,整天像个生意人,全家又都住进了大别墅,才不会都赶着过来贺什么寿呢。酒桌上那些明显过头的恭维话,林晓维真不愿意再听下去。 钟自舟也是,要脸面要到了女儿这。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女儿多优秀多孝顺、又与钟家联系多么紧密一样。 林晓维还是回去了。 把手机还给钟自舟时,他说了一句,“怎么这么久。”林晓维也懒得理他。 倒是旁边的外甥女芸芸问了一声,“悦悦没事吧!” “挺好的,她没事。”林晓维说。 芸芸比钟悦琳大两岁,两个孩子关系不错,时有联系。林晓维觉得芸芸属于钟家难得的明白人,还算能说得上话的。 “没事就好。”芸芸说。 过一会,芸芸又问,“小舅妈,你平时看小红书吗?” 林晓维摇摇头,“那不都是你们年轻人看的吗,我都很少看视频,顶多看看今日头条。” “我想也是。” “怎么,你要向我推荐什么吗?”林晓维问。 “没有,没有。”她马上摇头,眼睛眨了眨,又很快指着身前说:“小舅妈,你快尝尝这塔嘛鱼,挺好吃的!你还没吃到呢!” 林晓维有点疑惑地看看她,还是抬手顺势夹了一筷子鱼肉。 9 寿宴结束后林晓维按计划去医院。钟自舟跟着他爸妈一起回去了。 在道旁的一家小超市,林晓维停下选了一箱特仑苏装上车。 林晓维提着牛奶直接上了 9 楼,沿着环形走廊,她去了另一侧顶角的病房。 她敲门进去。 一个高壮的女人正在忙,刚刚撤下南边床上的尿片。一团黑褐色的排泄物还没来得及包起来。床上女人脸朝窗侧卧着,被子掀开一半,下半身赤裸,胯骨支棱着,两条腿雪白枯干。 “陆大姐!”林晓维打了一声招呼。 “哎!”女人响亮地应着,手上一刻不停,将污染的尿片随手一团放在地上,从一侧迅速拉过一张新的尿不湿压在床上女人身下,又从床头湿纸巾袋里连抽了两大片湿纸巾,将女人私处前后擦拭了一遍,才将她身体抬起,放平,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躺平的女人脸颊凹陷,圆睁着眼,插着鼻饲,头发乌黑,肤色惨白。 这是林晓维第三次进来看到这个女人,虽然有思想准备,她还是觉得心里发堵。 她侧头看看北边床上的那个男人,正在睡觉,难得的安静。以往他一醒着就会声响不断,尤其有人进来时。 陆大姐将排泄物包紧,塞进门后的一个大垃圾袋里,又去洗了手回来。 “辛苦啊,陆大姐!”林晓维说。 陆大姐把凳子往前推推,示意她坐,声音洪亮地说,“我都适应了,都是苦命人,离不开人了!” “那也是你照顾得好,人家才放心交给你!”林晓维由衷地说。 陆大姐在这家医院做了多年的护工,跟住院部里的医生大夫都混熟了,因为人头熟,还是医院护工群的群主,关姐就是林晓维托她找的。 陆大姐原来只照顾这个植物人女人,后来又增加了个脑溢血后遗症的男人。是男人的家属考察一圈,就认准陆大姐了。找人把两个人调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