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往下一压,又冷又不耐烦,眼神摄人。 宝月略遭他目光压迫,想起他训斥的手段,真禁不住抖一抖,唇色发白:“婢婢子该死” 夏可伊身上本就不好受,见宝月缩着肩膀发抖,又见裴正卿眼神迫人,也不由得忍痛:“没事,不疼。” 又去推裴正卿:“快走吧。” 裴正卿仍从密道回到外院书房,宝月这才咽了口气,讪讪道:“小姐” “先扶我起来更衣。” 娇躯指印吻痕遍布,双膝的淡青尤其明显,宝月禁不住咂舌:“小姐,药膏” “不用了。”她低头看了眼:“衣裳遮着就够了。” 又道:“有空要把屋里收拾一下,以后若是他的东西多起来,也要有地方归置。” 宝月有些结巴:“这那这样行吗以后大哥儿住这儿?” 这事前前后后一遭,说惊世骇俗、千折百转不为过,首当其冲的,是宝月。 夏可伊瞟了眼她:“也许吧” 裴正卿先吩咐人,把榴园守门的仆役都撤了下去。 青柳正在树根下倒香炉里的烟灰,见一个脸生的小丫头来见曦园送茶点,在门前喊了声紫苏姐姐,紫苏出来,两人低头说了几句话。 那一瞬间,青柳瞧得分明,紫苏的脸微微扭曲,在廊下足足站了半柱香的时候。 青柳知道她近来心情也是好一时坏一时,都是和大哥儿有关,大哥儿搬去外院,紫苏连着好些日子脸色都是暗黄的,这番大哥儿回来又进了见曦园,又让紫苏管了些事,她心情都轻盈起来。 但青柳觉得这会儿紫苏脸色难看至斯,又有些不妙。 “紫苏姐姐,你怎么了?”青柳喊她,“还不进屋里来么?” “没事。” 女人的心都是纤细又敏感的,但紫苏看不懂夏可伊和裴正卿之间的扑朔迷离。 裴正卿带着夏可伊回来,她心里也忐忑,只怕兄妹两人旧情复燃,但裴正卿立即禁了榴园的足,不闻不问,显然是有了隔阂,最这隔阂越来越大,闹到兄妹反目。 但今日裴正卿又开始宿在外院,还撤了榴园的仆役,是两人又重新和好了么? 那他应许她的那些好,还能作数么? 裴正卿去了趟生药铺,见翟大夫还在,两人进内室寒暄了几句。 先说的是施老夫人的病情。 天气渐冷,老人家精力越来越不济,再这么耗下去,身子骨未必能撑过多久,一来本是年岁已高,二来这几年家里事闹得也不消停。 裴正卿听了,也未见多少悲痛,不过尽人事,听天命,道:“还是要劳烦翟大夫多上些心,隔日来家里问个脉,我心里才安心些。” “这个自然,老夫人的病,当然是最紧要。” 翟大夫还替裴正卿诊了一回脉,问他:“那药丸大哥儿还吃着?” 他嗯了一声。 “日后若想绵延子嗣,还要提前半载断服此药,再配副方子,把毒清一清。” 裴正卿收回袖:“多谢翟大夫。” 翟大夫忍不住多嘴一句:“这药大哥儿断断续续吃过好几年了,还是早些断了好,耗损太过。” 裴正卿对子嗣,起初并没有太多的念头,但如今有了别的执念,也许可以想一想。 再回施家,他先往主屋去,施老夫人早已经睡下,但外间还煮着汤药,苦气氤氲,沿着窗缝往外冒,裴正卿闻着药气,在那药炉旁略站了会,问圆荷:“如今老夫人坐卧吃睡如何?每日都可还好?” “老夫人饮食已大不如前,每日只想用些清粥齑菜,荤腥一概用不动,也是多困少眠,半夜翻来覆去喊手酸腿疼。平日也多是闷坐,去佛堂念经打坐。” 他仰头,微微叹了口气,又去了榴园。 这时节暑气退散,正是凉爽的时候,屋内的凉席竹簟都换了锦袱软垫,窗纱取了下来,窗上新糊了雪白的纸,被月色一照,那花藤树影都映在窗纸,工笔画一般,坦荡又雅致。 夏可伊也歇下了,两个小婢子还在外头屋里小声说话,见裴正卿来,慌忙溜走。 内室还留着一盏玻璃灯,灯光清亮,灯晕剔透。 她在睡梦中知道他贴上来,肩膀还轻轻缩了缩,指上沾满了清凉膏药,三下两下,一番旖旎不提,倒是闹得夏可伊喘息喃喃,又有发热的药泥,轻轻在她膝盖腿侧推开。 夏可伊眯着眼,半恼半烦地瞧着他,眨眨眼,又在枕上翻个身睡去。 两人偎依而眠,不知过了多久,她闭着眼轻声说话。 “明日我想去看看祖母和喜哥儿” 他嗯了一声,将她搂住:”我和你一起。” 夏可伊点点头,背身对他,良久又轻声道:“我不该来江都的。” 他捏着她的手:“别说傻话了。” “在吴江,娘子们都有小丫鬟服侍,王妙娘似乎和我颇有眼缘她喜欢招我在身边服侍,常把我当女儿喊我也喊她娘,父亲进门时,我喊了声爹爹其实那不过是私窠子里惯常的称呼,他却怔住了真以为我是他女儿。” “后来王妙娘问我想不想过好日子,我点头了于是她把攒的所有首饰银钱都给了虔婆,但凡认识的人都在旁演了场戏院里的娘子们虽然常生龃龉,但在这种事上,却都很仗义。” “江都很好,生活也很好,但骗子总有被揭穿的一天,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和王妙娘都是这样” 他撑在枕上,凝视暗光中她的无暇侧颜,沉默良久方道:“这世上又有谁没骗过人,有没有好下场又是谁说了算。” 他又笑,和她十指相扣:“我和小酒一样,都是个骗子,在一起反倒能过得很好。” 她已然熟睡。 次日晨起,两人收拾停当,一道往主屋去,新园子清寥,不见半个人影,只有洒扫的婆子在湖边清扫落叶。 进主屋前,裴正卿有一句话:“祖母心中对我有怨气,嫌我把人发落得太重,气也气倒了,这家中剩余的事情,就留给妹妹了” 夏可伊看了他一眼,抿唇颔首。 施老夫人理完佛出来,见夏可伊和裴正卿一齐在门旁等候,脸色也并未有多少好转,只道:“甜丫头,你来了” 夏可伊再看施老夫人,佝偻着背,头上连髻也懒带,白发稀疏,日见苍老,禁不住低头:“我让祖母操心了。” 施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孙子孙女,也禁不住欷歔,长叹一口气,她不能责备自己的亲孙儿,但对夏可伊的心,的确也冷了几分。 昔日满堂欢声笑语,今日冷冷清清。 事情都因金陵送嫁之事起,夏可伊自然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