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严礼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来来回回地忙碌,指着那本册子,好奇地问:“那是什么,这么厚。” 闻声一顿,他急忙将册子塞到箱底,又用衣服盖上,才抬起头,浅笑着回答,“没什么,走吧。” 列车在铁轨上发出钝钝的声响,他一抬头,这一片的天空还是纯净的蓝色,与地面的绿草如茵相对比,视觉带来的颜色冲击一同闯入眼中,看起来像旗里装饰用的绿松石。 火车经过草原和荒漠,城市的影子映入眼帘,一丛丛烟筒高耸而立,像云朵制造机似的,筒口源源不断地喷出一团一团的灰白浓雾,慢慢融入棉密的云团之中。 这场景越发熟悉,他霎时想起,每年都回去的那个地方,也如这般,化工厂林立。 喻妈去世的第二年清明,他回去了。 公墓里,喻妈的墓碑前一柱香都没有,他插上一根,立在原地静等一天,也没人再过来。 更奇怪的是,他回到那片生活过三年的地方,才发现这里模样大变,化工厂一座接一座,哪还有居民楼的影子。 询问完下班的工人,才知,因为化工厂长期排放有害气体,周围好多居民接连患上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疾病,政府接到投诉,出资迁走了附近所有的居民。 幸好,学校还在,城楼还在,那条和她走过三年的路还在。 那天,他沿着那条路走了整整一下午,可还是没能找到与她相关的任何消息。 一阵风吹来,她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没留下一点踪影。 他没有放弃,不敢放弃,也不能放弃。 一次偶然间,在严礼那,他听到魂牵梦绕已久的声音。脑中的雷达大动,绝对不会错,一定是她。 “噢,这是一个小众乐队的歌,叫荆棘鸟,女主唱长得特漂亮……” 那一刻,喻荇心中如同有副惦念多日的拼图,丢掉的那块失而复得,终于得以拼凑完整。 他疯狂地找来她的每一首歌,不知听过多少遍。乐队发布的每一条视频,他都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寻找喻藻的身影,渴望从细枝末节中了解她的一点一滴。 以前那个连水都不会烧的人,现在成为乐队里的大厨,以前那个看见毛毛虫都怕的人,现在徒手拍死蟑螂,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像一棵生长在悬崖边的树,迎接风雨,汲取阳光,暴风成长。 一个人执着又疯狂地坚持一件事,大多人称之为疯子,当疯子将这件事做到极致,那就叫作艺术。 喻藻能够登上荧幕,绝非偶然。在背后付出过多少努力,他知道,他都知道。 可他的一腔爱意,只有西北的风知道。 二十三 光年是一种长度单位,我们现在所处的银河系,直径大约有十万光年。 假设,有一艘接近光速的宇宙飞船从银河系的一端到另一端,对于相对静止的观测者来说,将需要十万多年的时间。但船上的人员感受到的旅程实际只有几分钟。 这就是狭义相对论中,移动时钟的时间膨胀现象。 悼念会结束,严礼开车过来,降下玻璃,询问他接下来的行程。 “去世园干什么,我还说顺路捎你回酒店。你倒好,上八达岭爬长城啊。” “不是,那边正巧有场音乐节,想去看看。”不顾调侃,喻荇直起腰,敲敲车门,催他,“你快走吧,小心一会儿赶上午高峰。” 在入场口兑好票后,他跟着人群缓慢向前走,手心紧紧攥着票根,心脏在胸口中活跃地跳动着,像是去赴一场期许已久的约。 这场音乐节,喻藻的乐队将作为开场嘉宾进行表演。之前她的每场演出,他因工作关系都没能赶去现场,抱憾许久。 天如人愿,这份遗憾终于在今天划上休止符。一别多年,哪怕在台下远远看她一眼,他也心满意足了。 从她出来调试设备开始,直到演唱结束下台,他的目光一直没能移开,专注地聚集在她身上。只是,相隔人海,台上的她犹如一个模糊的影子,明明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喻藻回到休息室,拧开一瓶水,短短几分钟见了底,随即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架子鼓和贝斯整理起来相对繁杂,她留下话,上完厕所回来帮他俩一起收拾。 厕所门口的椅子腿旁,一只钱包静静地躺在地上,外面的演出还在继续,只有几个人经过。 想起曾经不愉快的往事,她捡起钱包回去,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来,羽迷满头大汗,从军鼓后抬起头。 “要不你先交到失物招领处去,我俩还得等会呢。” 失物招领处除了两个工作人员,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喻藻接过表格,一笔一划地写着,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渐渐靠近。 看着前面逐渐放大的背影,喻荇努力回想刚才台上的场景,一种狂喜自胸腑油然而生,可离别时她的决绝又将这种喜悦渐渐浇熄。 一时间,他皱下眉头,望而却步,在向前和后退的思想挣扎之间不得解脱。幸好,她已经替他做完选择。 喻藻将登记表递过去,不经意地转过身来,双脚如同被钉在地上不得动弹。栗色的瞳孔因惊讶不自觉地睁大,脸上的喜悦一闪而过,又迅速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 咫尺距离,他不敢再上前,只轻轻喊了一句。 “喻藻。” 老人常说,女大十八变,可她似乎并没有怎么变化。白皙的脸上,红唇惹眼,一双狭长的杏眼略微上挑,之前的婴儿肥褪去,更加凸显出下巴的精巧。 一头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后,脸侧的几根发丝随风飘动。她捋过发丝别到耳后,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喻藻。”他试探性地又叫一遍,声音带着乞求与疑问。 “我不认识你。” 说着,她快步离开,喻荇锲而不舍地跟在身后,直至休息室门口,陈深出来看到,急忙跑上前,问她,“怎么回事,用不用报警?” “没事,你先进去。”推走陈深,她平复呼吸,甩头示意他跟上。 两人前后一起走到安全通道的楼梯口,她环起胳膊,朝他言辞正色,“你来干什么?” “我想见你,”明明他才是俯视的那个人,声音却如同被遗弃前的孩子,“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不能。”她果断拒绝,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眼中的光彩暗淡一半,继续哀求,“那我去哪能找到你?” “你烦不烦,滚。” 她彻底失去耐心,没有任何留恋,转身正要回去,喻荇两步上前,从背后将人紧紧圈进怀里,呼出的热气擦着她的耳廓掠过。 “放开我,不然报警了啊。”她语气恶劣,几近威胁。 晚上回到酒店,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极了漫无目的飘荡的游魂。 见他脸色不好,严礼上前,问清来龙去脉后,仍不忘记调侃。 “怪不得你小子这么多年也不找女朋友,原来是心里早有了人。” 从失物招领处拿回钱包,也没来得及检查,他粗略翻看后,从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好似阴霾中仅剩的一点欣慰发生作用。 “幸好没丢。” 严礼好奇地凑过来,这张照片很奇怪,周围的边角还带着细小的纸丝毛刺,像是从什么地方裁下来的。 “这哪来的,怎么只有这一块?” 照片中,穿校服的男孩女孩举着奖状并排站立在礼堂前,男孩笑容僵硬,女孩表情倔强,依稀还能看到他们身后的红条幅上,写着表彰的字样。 “是我们高二时的领奖照,我回学校找班主任又要来一张。” 他盯着照片里的女孩,脑海浮现出今天相遇时她的样子,两张脸渐渐重叠,在心中扎下根。 严礼抢过话,反问道:“然后还特地裁下来?” 喻荇没有回答,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塞回夹层,只听严礼又提建议。 “他们乐队的公司好像就在学院路附近,你还不如去公司找她呢。” 接连几天,上班下班,公司门口除了一些年轻女孩,又多出一个年轻男人。 他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高高瘦瘦,一双白色球鞋干净整洁。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