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亡国,不亏。 乖孙把我带到巍峨的皇城门前。 我抬头望向高处,那里是整个京都最高的地方。 两百余年前,我也曾在此肆意奔跑,娇宠长大。 如今,故人皆已化作尘土,而时间长河里,仅仅余我一人回看过往。 宫门前的铁甲护卫拦下我们。 为首的人不屑地用鼻孔瞧着我们:「小王爷,别痴心妄想了,长公主殿下是不可能看上你这颗烂白菜的。」 「哪远滚哪里去。」 对方语气很不耐,说完就开始赶人。 乖孙被吓到,藏于我的身后,嚷着救命。 我活这么久,都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 就连宗门里养的狗,在我心情不好时都不敢来招惹我。 否则,定然不是挨两巴掌那么简单。 不过,凡人不识得我,倒也可以见谅。 04 我从乾坤袋里翻了翻,找出一块玉佩举起。 「吾乃赵氏王族羽安帝姬,求见当今天子。」 玉佩上刻着我的大名,赵羽安,是当年皇祖父送给我的。 是帝姬身份的象征。 果然,我话音刚落,对方惊诧地将我上下打量。 我正等着他们将我恭敬地迎入宫中。 结果对方吐出一句。 「冒充谁不好,冒充羽安帝姬?她老人家今年两百多岁,你瞧瞧你自己,有没有十六岁?」 我和乖孙对视一眼。 他立马从我后背跳出,指着对方鼻子骂:「睁大你的狗眼,这可是我们赵家老祖宗。」 那侍卫平时应该没少挤兑他。 俩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剑拔弩张,谁也不肯先退让。 我叹口气,扯开乖孙。 「要如何你才能相信本尊是羽安帝姬?」 那侍卫收敛了傲慢,仍旧语气不屑。 「除非,你能自证身份。」 我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这玉佩跟了我多年,早就认主,我随便摇个我赵家的某个皇帝从地府上来,也不算难事。 「行,那你等着。」 我口中默念咒术,原本静静躺在手心的玉佩突然绽放出绚烂的光彩。 紧接着就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抬头,顺着脚步声望去。 宫道里一位玄衣男子阔步而来,目若星辰,灿若朝霞,无比眼熟。 「咦?周木锦?」 那个被我杀夫证道的短命驸马?他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他的出现,周围的侍卫哗啦啦跪了一地,就连乖孙也默默跪了下去,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周木锦无视所有人的请安,迎着我诧异的视线,在我五步距离缓缓停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只听他说:「公主殿下,欢迎回来!」 5 我晃神了。 他这张脸,和我记忆中的那张脸,毫无意外地重叠在一起。 一样地温润有礼,又清冷得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是知道的,修仙前,自己曾有过一个驸马。 可能是因为时间间隔得确实太久了,我已然忘了,自己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我会狠心杀了他。 然而师父告诉我,是为了证道。 是以,这两百年来,我时常为自己的狠心而愧疚,修仙清苦,我一个娇养长大的公主,竟然会为了成仙而丢下这么好的夫君不要? 不管我怎么想,都是晚上能蒙着头捶死自己的程度。 但我真的没想到,仙路漫漫,我和他竟还有再见之期。 我瞧着他一脸和煦,倒确实不像是来寻仇的,心下大安。 「周木锦?」我试探地开口。 他倒是没有别的表情,朝我点点头,伸出手,邀我入宫。 「我让人设了宴为公主接风洗尘,请。」 完了,还真是被我噶了的驸马,他怎么还活着呢? 我头皮发麻,悄悄伸出腿踢了一脚乖孙,没动静。 再踢一脚,还是没动静。 我麻了,骂骂咧咧地低头看,不知道何时,周木锦距离我已经很近了,而我的右脚正好踩在他的左脚上。 踩到尽兴,还顺便碾了两下。 而他,正一脸宠溺地看着我的小动作。 我被抓包,老脸顿时红了,嗖地一下就收回了脚。 握拳抵在唇边假意咳了一声,拼命忽视他的视线,转而揪起乖孙的耳朵,就朝着宫内走。 边走还边跟他咬耳朵。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来这里会见到周木锦?」 乖孙疼得吱吱乱叫,还不忘求饶。 「老祖宗,你害怕他干嘛?偷了他的国库啊?」 我苦大仇深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次来还真是要偷他家国库的。 6 周木锦一路无话,将我们带到花园的宴席处。 可越走,我越觉得心惊。 沿途风景和我当初在的时候几乎别无二致。 甚至御花园的西南角位置,有一个花架支起来的秋千,也和我离开前一模一样。 仿若这两百多年的时光流逝,都是不存在的。 周木锦莫非也修仙了? 不然怎么解释他还活着的事,以及眼前的一切。 这个念头一旦萌芽,便疯狂地滋长。 我盯着他的背影使劲看,想要看出点猫腻。 不料,他似乎身后长了眼睛,声线清浅,却带着笑意。 「公主,我背后有脏东西吗?」 他笑着回过头,身后大簇大簇的牡丹映衬在他的身后,恍若欲要乘风归去的仙人般缥缈。 我又被美貌晃了神,忍不住表情狰狞。 真该死啊,修什么仙,修他不好吗?! 他也该死,竟然妄图用美貌动摇我两百年的道心。 他见我捶胸顿足的模样,压着笑挑眉落座。 这顿饭,吃得我是哪哪都不舒服。 原因很简单,偌大的皇宫,竟然连个宫人都没有,就连端茶布菜的宫女,都只有一两个,还行动僵硬,宛若傀儡。 宫门口的那个侍卫跟他们比,简直就是生动活泼的代表。 我瞧了一眼在旁吃得没心没肺的乖孙,叹了口气。 「你的意中人呢?」 还是早点办完事,早日离开的好。 乖孙头都没抬,含糊不清地回我:「去庙里祈福了,过段时间回来。」 「哦。」 下一刻,周木锦也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我被他搞得心中烦闷,也叹了口气。 不料,周木锦叹气比我还大声,还时不时往我这里瞟。 再装作没听到,就有些不礼貌了。 我自认自己还算关心他,贴心地询问:「你怎么了?」 可他不按常理出牌。 「殿下这次回来,该给我个名分了吧?」 他问得幽怨,仿若我和他之间当真是千丝万缕。 我一整个双目震惊,瞪得像铜铃。 他在口出什么狂言呢? 我又不是始乱终弃的渣男,他也不是被人辜负的良家女。 我们俩,可是隔着血海深仇的。 我赶紧喝了口茶压压惊,但活了两百多的面子不能丢。 所以我反问他:「怎么,你想跟我生孩子?」 呸! 我这破嘴,竟然把内心想法说出来了。 无情道祖师爷,我对不起您老人家。 而周木锦则一脸讳莫如深,笑得春心荡漾。 7 自这天以后,周木锦便随着我一起住到了公主府,赶也赶不走。 美其名曰增加彼此感情。 流水的锦衣华服、金银首饰送进我的房中,企图晃瞎我的眼。 好家伙,我还没动手抢,他就主动送上门来。 这让我颇有些寝食难安。 但他时常找不见人。 有时候是一两天,有时候半个月都看不到。 每次回来似乎都很疲倦,却还是会来找我喝茶、聊天,给我带一些小玩意回来讨我欢心,闭口不谈我和他的陈年旧事。 只例行公事般问我吃不吃得好、睡不睡得香。 他怕是忘了,我是修仙的。 修仙的生活都是比较枯燥的,每天就是打坐修炼、吞吐吸纳。 还别说,这公主府的灵力竟然比我们宗门的还纯粹,让我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是以,周木锦再一次回来时,我心情颇好地请他去房顶喝酒。 当然啦,用他的钱。 他似乎有心事,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时不时看着我露出一个人生静好的笑。 我被他笑得头皮发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 周木锦看着我的视线实在太过炙热,让我有些害怕。 借着他醉酒,我问他:「周木锦,你不恨我吗?」 他双眼迷离地靠近我,酒香将我环绕。 「羽安,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还要辛苦。」 着实有些答非所问。 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就像一把悬在我头顶的剑,随时会落下来。 这让我很是被动。 所以,他喝醉回房后,我忍不了了,借着醉意,爬了他的窗户。 屋里没人,我踮着脚尖,在里面转了一圈,正嘀咕「夜深人静,怎么人不见了」。 他却突然在我身后发声。 「刚分开,公主这是就想我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反手就来了个黑虎掏心。 他比我想象中厉害得多,黑着脸挡下了攻击的同时,长腿一挑,我站立不稳,直接人字形躺在榻上。 我懵了! 这怎么跟我预想的不一样?他好厉害,我好废。 周木锦随即靠近桎梏住我的双手,一缕发丝似有若无地拂在我脸上,痒痒的。 因为醉了酒,他白皙的脸上布满红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