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两只脚前半截踩虚在了半空中,他晃了一下。 苏晨风屏着气,盯着他晃动的身形和那踩空一半的双脚。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金万的评估吗?”苏晨风喊了一声,林永生动也没动,风灌满了他的裤管,他垂了头,盯着离脚下远远的地面。 苏晨风继续说道,“信通也好,基德也好,他们都是生意人,生意人只做有利可图的事情!可是我跟他们不一样! 信通不让我做,那我就去找基德!基德不做,我去找我哥!我哥不帮我,我还可以去找更多人!没有人做,我一个人也拉人来做!” 林永生抬起头来,倏忽一笑,“你还真是个固执的人!” 第15章 路至尽头必有微光 苏晨风眼神里带着光,看着林永生的背影,急迫的说道,“林总,你记不记得,2017 年 7 月 16 日,也就是在这里,我师兄于海洋带着我,来为你脚下的这块土地做评估。他跟我说工业用地一点也不值钱,让我写个报告能跟银行交差就行,只要企业能将买地的钱全部贷出来就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林永生微微侧头。 “我知道这是行业惯例,评估成 12 万一亩,企业就能从银行贷款 8 万一亩出来,政府再补贴 4 万一亩,这地就是白送给企业的。所以,我们评估师的作用,就是按照既定好的价格,出个报告,签字盖章。可是,我不想这样,我想搞清楚这块土地到底值多少钱,我们能做到哪一步。” 警笛声从楼底下传来,苏晨风看了看身后,天台的门还紧紧关着,寂静无声。 林永生并没有转回身来看她,苏晨风继续往下说道,“这是我的第一单,公司的同事笑话我死脑筋浪费时间,他们半天就能出一份这样的报告赚钱,而我却拿着图纸,坚持走完这一千亩地的基地,再查看完这上万亩地的园区,再花三天时间去搜集资料、撰写报告,”苏晨风想起往事,不知是笑还是哭的扯起嘴角,“我的老板很生气,连带我入行的师兄也都说,我这是一根筋,不适合这行。” 天色更暗了,有雨点打了下来。 林永生一动不动,任风肆虐的吹着他。 苏晨风继续说着,“后来,我师兄被老板一个电话叫走,将我丢在那里,他说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的傻徒弟。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这样,被所有人生气,被所有人说我傻,我当时哭了。” 苏晨风看着林永生的背影,声音不自觉的放轻柔了些,“林总,你记得吗,那天你带着一群人来这里考察,他们笑话我站在那里哭鼻子,只有你,递给了我一张纸巾,你说,小姑娘,工作,就如条条蛇都咬人,不要被咬了就哭泣,而要学会反击,打它的七寸。” “因为这句话,我在这行里,再苦再累的时候,我都坚持了下来,我相信,我总能打到这行的七寸!”苏晨风眼里带了泪,这句话,这么多年,她一个字都没忘记。 “林总,”风将林永生的衣服鼓了起来,他就像一只将要被吹走的风筝一样,苏晨风忍不住轻轻叫了他一声,“你还记得,你要我给你一个回复吗?!” 此时,几个消防队员,悄无声息的推开了天台的大门,最前面的消防员,套着安全绳。 刮着风,可空气,却透着一股沉寂的味道。 林永生终于转过了身来,他看着苏晨风,笑了,他朝着苏晨风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他声色暗沉,“金万只有一个月时间了,三十天后,金万就彻底崩塌了。” 他声音透着无限悲愤,“金万要处置别的资产抵债,股东都在反对,金万真的没什么路走了。信通更是要逼着我,把这套设备当破铜烂铁卖掉。” 苏晨风面色沉了下去。 金万资金链断裂,所剩的回旋时间远比她想象得更为紧迫。 林永生直挺挺的,径直向后倒去。 苏晨风和那几名消防员几乎是同时猛扑了过去。 她的腹部被护栏硌得生疼,林永生的衣角拂过她的手背,而她的手里只有刮过的风,什么都没抓住。 “林总!”她破掉的声音撕裂了喉咙,口腔里涌入一丝腥甜气。 她顾不得疼,翻过护栏去,大张着嘴,胸口剧烈起伏,就往下看去,那几个消防员眼疾手快的将她死死拽住。 林永生躺在楼下刚铺好的,大大的气垫上,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旁边几个消防员,正在紧张的喊话和忙碌。 她一口气全泄了,整个人就软了下来,任由消防员将她拖拽回了护栏内。 消防员要将她扶下楼去,苏晨风摆了摆手,谢过他们,表示自己能下楼去。 她站在天台上,一遍又一遍的环视生产基地,想要弄清林永生到底是有多绝望。 可是,她即使再难过,也并不能感同身受。 雷声传来,一颗又一颗的雨点打了下来。 雨,终于下了起来,天地被雨幕连成白茫茫一片。 苏晨风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脑子里有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离开信通。 苏晨风浑身湿透的追到了楼下,跟着救护车一路将林永生送到医院,直至家属赶到确认他没事,她才穿着湿冷的衣服,瑟瑟发抖的从医院离开回了家。 这夜,窗外天色漆黑,暴雨如注。 屋内,苏晨风一闭眼,就是林永生躺在巨大的气垫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林永生那句“我还有梦想,还有理想,即使很多人都不认同我”,一直在她脑中循环播放。 她按开了床头灯,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床头柜上的礼盒,目光犹如能穿过盒子看到里面的谅解书。 苏晨风觉得她必须要确认信通做过些什么,信通还要做些什么。 第二天,哪怕苏晨风还有十几天的假期,但她一刻也不想等,提前回了公司上班。 程安明办公室。 苏晨风敲门进来,程安明抬头,刚才还冷肃的脸上就带了笑意,“小苏,坐!” 他看了看她脸色,有些语带双关的道,“怎么,这段时间还没休息好?” 苏晨风昨天淋了雨,又亲眼目睹林永生的崩溃和自求死路,几乎是干熬了一整晚,此时脸色有些灰白。 她坐了下来,无所谓的摊了下手,“程总,你还不知道我吗?” 程安明将泡好的茶放在她面前,哈哈笑了两声,意味深长的说,“你就爱折腾,也净瞎折腾。” 苏晨风跟着笑了下,“程总,你还真是了解我,”她直视着程安明,“就像我觉得我也挺了解信通的。” 程安明坐在宽大的靠背椅上,姿态放松,他看着苏晨风,“噢?” “我毕业就来了信通,”苏晨风语气轻松,“那时,信通刚创办不久,还需要挂靠评估师资质,评估师也只有十来个,称得上是个精品小所。好在我们一路披荆斩棘,信通现在已经是有超过 200 名评估师的大所了。” 程安明脸上的笑意浅淡,他将自己的身体从高大的靠背椅上坐直了。 苏晨风从办公室的落地窗看出去,长江两岸,城市繁华尽收眼底,她目光转了回来,“程总,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带着我做的第一个评估,委托方是丰都一家小有名气的企业,而信通那时说是小作坊也不为过。结果,委托方给我们的资料清单中,设备型号和我们在现场盘点的资产,怎么都对不上。” 这是资产评估中经常会遇到的问题,有些是委托方本身资料保管上出了差错,有些是委托方故意耍花枪,企图蒙混个更高的评估价。 苏晨风继续说道,“在你的指导下,那是我第一次跟委托方斗智斗勇,简直印象深刻!最后是我跟着你对他们连哄带诈,他们没办法,最后一刻才交出真实资料来。” “最终的评估价值,不到他们原先期望的一半,”程安明表情愉快,抬手指了下苏晨风,“还是你最终说服了他们接受这个评估价。” 苏晨风回想起来,程安明也曾经是有热血、有真诚的人,只是这几年过去,他身居高位见得多了,想要的就多了,欲望膨胀之后,不知道将曾经的自己丢失在哪里了。 她有些感慨,“程总,你还记得吗,当时做这个案子,你告诉我资产评估这一行,想要做的远,一定要踏踏实实,不应该被委托方的期望牵着鼻子走。” 程安明也回忆起来,笑了。 他双手交叠搭在腿上,微抬了下巴,看着苏晨风,“小苏,一晃,你在信通有五年了吧?” 他问完就不再说话,他太明白职场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叙旧,他目光深沉的看向苏晨风,静等她的下文。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该烘托的氛围也都烘托了,不用再绕圈子了。 苏晨风“嗯”了一声,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张薄纸来,正是那份谅解书的复印件。 她将这份复印件放到了程安明办公桌上,“程总,有人说这是我们信通做的,骂信通缺德,”苏晨风留意着程安明的神情变化,“我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