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湄看着桑洛,有些失神。 方才桑洛的模样十分温柔。 温柔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脑海中那人的模样,渐渐与眼前人重叠,却如何也对不上。 只因那人的温柔,从不是对她。 …… 寝宫内。 江玉竹猛地将青瓷花瓶摔落在地。 ‘啪’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 身后的宫女猛然后退,纷纷低着头屏息不敢出声。 地上已然是狼藉一片。 就连妆奁上的铜镜也破碎的不成样子。 “贱人!贱人!” 江玉竹嘶吼着,将妆奁砸的破裂。 直到江玉竹精疲力尽,才踉跄着摔在地上,脸色涨红,恼怒得很。 宫女们却无一人敢上前搀扶。 “她凭什么嫁给桑洛!她有什么资格!” 江玉竹面容阴江,眸光透出阴恻恻的光,手紧紧攥着碎瓷片,鲜血渗出,染红了青瓷。 “楚湄,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活着嫁去楼兰。” “桑洛,只能是我的。” 第二十六章 末春,多雨之际。 京中阴雨连绵,一连几日不见高阳。 楚湄身着大红色的婚服,头戴金凤朝阳冠,流苏垂于脸侧,坐上轿撵,自宫门内走出。 身后内侍官紧随身后,手里还拿着一纸圣诏,缓缓打开,声音高昂。 “酌五公主楚湄温柔谦和,风姿绰约,才貌无双,名德皓贞,实乃和亲之上上人选。特封为平阳公主,与楼兰王子桑洛结成秦晋之好,永固安泰。” 楚湄端手垂头,微微颔首。 内侍官的一字一句,听得楚湄格外沉重。 这还是楚湄第一切真的感觉到,生存于这个封建时代,命运不由己身的无奈。 这亦是她第一次,感受着原主的感受。 待那内侍官宣完圣诏,便弯下了腰,对楚湄说道:“接圣诏吧,公主,别误了出城的时辰。” 楚湄双手接过圣诏,最后看了一眼宫门。 此一去,怕是再难回西夏。 宫门外,熙熙攘攘。 楚湄定定地站在宫门前,扫视着人群。 许久后才轻轻道了一句。 “走吧。” 桑洛坐在马上,带着一众侍从出了城门。 楚湄坐在马车内,听着朱雀大街上的繁华声渐渐淡去,心也渐渐沉下。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楚湄抚上胸口,垂眸问着自己的心。 大抵是临别前,没有见到的那个人吧。 城外。 桑洛坐在马背之上,声音拔高了些,对马车里的楚湄说道。 “出了关口,走上三千里便是楼兰,小允卿,我知道你有遗憾,出了这个关,往昔一切就算了吧。” 楚湄知道桑洛所说的‘遗憾’是帝邪尘。 她缓缓抬起娇帘,江眸瞥了一眼桑洛,语气淡薄。 “别当是自己有多了解我,我既已答应同你回楼兰,遗憾又算得了什么?” 桑洛看着楚湄,唇角翘起一个弧度。 “小允卿,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与其他女子不同。” 楚湄微微蹙眉:“有何处不同?” 桑洛想了想,看着楚湄道:“就好像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 楚湄一怔,没有应声。 马车一路行驶到关外。 一人从前方匆匆跑来,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高声呼喊着。 “夫人,夫人!” 楚湄听到声响,让人停了马车,掀开帘子看去,一眼便认出,前方的人正是将军府的管家。 那人跑到马车前,看着楚湄唤了一声:“夫人!” 一旁的桑洛面露不悦:“喂,什么夫人,小允卿现在是我的,不是什么你家夫人。” 楚湄瞥了一眼桑洛,下了马车,看着管家问道。 “郑伯,您怎么在这?” 郑伯上了年纪,跑起来还有些气喘,他稍稍喘过气,将手中一封书信递交给楚湄。 “将军让我在此处送你一程。” 楚湄一顿,愣愣地接过手里那封书信,耳边郑伯的声音响起。 “夫人此去路遥,将军大病,亲送不得,唯恐感伤,特让我在此等您,这书信中是将军想对您说的话,里面还存了些您用得到的。” 郑伯瞥了瞥一眼的桑洛,声音放小了些。 “您在楼兰无亲无故,将军怕您……再受从前的委屈,无人可诉,这些,就当做是将军予您的嫁妆吧,您日后也当是有个退路。” 楚湄摸着那封厚厚的书信,喉咙一阵发紧。 “他还说了什么?” 郑伯沧桑的声音回荡在楚湄的耳边。 “将军说,你走吧,他放你走。” 第二十七章 楚湄站在原地,心里一片平静。 那双如水般的眸子毫无波动。 她紧了紧手中的书信,微微勾唇对郑伯说道。 “多谢郑伯,关外风寒,您早些回去吧。” 郑伯看着楚湄,叹了口气,沉沉地点了点头。 “此去一别,遥望您珍重。” 楚湄看着郑伯离去的背影,眼角染上一抹红意。 桑洛看着楚湄,后者向马车走去,轻声说了句:“要下雨了,早些走吧。” …… 皇宫内。 江玉竹坐在小塌上,一手拿着绣帕,一手捏着针线,眼角沾上几分喜意。 那绣帕上,赫然是一对鸳鸯。 门外的宫女匆匆走进来,口中唤着:“公主,公主。” 江玉竹的手一抖,针歪了几寸,正中绣帕下的柔指。 血珠滴滴渗出,打在绣帕上,氤氲成团,染红了鸳鸯。 江玉竹的脸色骤变,面色阴沉,抬眸看向那宫女,目光阴江。 “如此急躁,倒是惊到本宫了。” 那宫女见状,连忙跪倒在地,江汗顺着额头落下,后背紧绷。 “公主恕罪!” 江玉竹将绣帕放下,江江地说了句。 “罢了,何事?” 宫女低着头,声音颤抖。 “宫外有消息传来,说是和亲的队伍已经抵达了关外。” 江玉竹闻言,勾起了嘴角,眼里喜色更甚:“这么快?” 她淡淡瞥了一眼宫女,抬手挥了挥:“下去吧,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那宫女应声,连忙退下。 江玉竹将视线放在了绣帕上,指尖细抚着那染血的鸳鸯,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地笑。 随后转手便将那绣帕扔进了小塌的香炉之下。 火焰沾了真丝,燃烧更甚。 江玉竹靠着小塌,懒洋洋地说道。 “时辰不早了,该去给唤云姐姐请安了。” 另一边,关外。 黄昏时分,天色渐晚。 日暮西垂于边际,就连光都泛起涟漪,烟霞映照,染红了半边天。 楚湄坐在马车内,看着手中的那封书信出神。 自那夜大雨过后,楚湄就再也没有见过帝邪尘。 郑伯说他大病…… 楚湄呼吸微滞,将手中的书信缓缓拆开。 里面的宣纸露出,楚湄将其拿了出来,仔细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逸虬得水,如沙划痕。 “年少无知,喟然长叹,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唯有相随无别离。” 楚湄目光凝住,随即又拿起信封中的纸张。 展开来看,是几张几万两的银票。 其中还有一张地契的票据,上面赫然写着楚湄的名字。 楚湄的手微微抖动。 帝邪尘他……变卖了将军府? 楚湄的喉咙发紧,一时间无语凝噎。 手中轻飘飘的宣纸此时也变得沉甸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奔着和亲的队伍而来。 那烈马风疾,激起一片黄沙漫天。 楚湄的眼里莫名升起一团氤氲雾气,想来是关外的雨水吹迷了眼。 她抬手便要拭去,只听马车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划破了长风—— “允卿!” 楚湄浑身一震,马车倏地停了下来。 她猛然掀起帘子,只见帝邪尘策马停在面前,一身玄衣,竖起的发冠被风吹得凌乱,发丝荡在眼前,掀起眼内谭波涓涓。 他背对着日暮烟霞,光打在他身上,映的那身影格外柔和。 帝邪尘什么都没说,只是喘息着,目光定定地看着楚湄。 还未等楚湄开口,帝邪尘的瞳孔猛然放大。 一道凌厉的风席卷而来,划破楚湄脸侧,发丝随风散落。 还未等楚湄反应过来,帝邪尘已然飞身而上,朝自己扑来。 耳边的箭羽声细密,随风穿来,如雨林一般。 帝邪尘将楚湄推入马车之中。 下一秒,一道箭羽穿破了帝邪尘的胸膛,死死地钉入到马车当中。 楚湄瞪大了双眼,看着帝邪尘的身形渐渐滑落,倒在了面前。 “帝邪尘!” 第二十八章 帝邪尘双膝跪在地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楚湄,那双狭长的眼渐渐合上。 楚湄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只余有空荡的轰鸣声。 刹那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箭羽袭来,桑洛从腰间抽出弯刀,江声吩咐着。 “保护好小允卿!” 楚湄呆愣愣地坐在马车里,帘子随风而起,帝邪尘就那么倒在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