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反倒觉得糟践,你这样的脾气秉性,嫁出去能拢住夫君,服侍舅姑,能应付妯娌?反倒是这种人家,任你拿捏,你再跟着他养养性子,日后他若得势,自有你的好日子,他若没什么长进,你有嫁妆在身,也苦不着你。” 云绮只觉他话不中听,万般委屈:“哥哥对榴园那个,万般都要好的,婚事也挑成那样,到我这,只图我能嫁出去养个好性子,我到底是哪点不好,让哥哥这样嫌弃。” “他十六岁就中了秀才,可见是有才学的,只是祖父和父亲相继病亡,守孝蹉跎数年才不得应试,若有机会,多半要飞黄腾达,生活穷困,凭一己之力能养活病母和幼妹,也是有担当,性子又和你互补,这才起了心思,到你嘴里,怎么就变成了嫌弃。” “这人这样好,自然当配榴园的人,哥哥去撮合他们两人,我怕是高攀不起。” 他见云绮不愿,语气也有些冷:“你若是不中意,那便算了,等着祖母和你姨娘给你挑个顶好的人家,跟我也没什么干系。”起身自顾自地走了。 云绮见他离去的背影,万分恨恨地跺跺脚,再和芳儿一起玩,芳儿见她脸色不佳:“姐姐怎么了?” 云绮将此事略略一说,芳儿啊了一声:“大哥哥如何这样,那人家穷不说,生得也并不好,一双鞋连底儿也破了,还不舍得扔,看起来可不像话了。” “可不是。”云绮心里有些忿忿,芳儿又拉拉她的袖,“姐姐觉不觉得,大哥哥和二姐姐,有些儿奇怪?” “哪儿奇怪?” “就是有些奇怪。”芳儿咬了咬唇,“我也说不上来,他们说话相处总觉得和以前不一般,而且,为什么大哥哥一直拦着二姐姐不让嫁,把祖母都气病了。” “祖母不是因为榴园的人挑三拣四,嫁出不去,才愁病了吗?” “可我听说,是大哥哥去了老夫人那儿,为了二姐姐的婚事,把老夫人气倒了。” 云绮咦了一声:“榴园的人成日也不见出来,我见厨房的人一日三餐都往那儿送,也是奇怪的很。” “不如我们去二姐姐那坐坐,和她说说话。” “我才不去呢。”云绮扭头,又想起傅泽川的那番话,心中突然有个主意,“她那园子有什么好去的,改日叫她出来,上我那坐坐。” 因林苏酥从见曦园搬出来,傅泽川暂又住回了见曦园,紫苏也趁空带着青柳去外院,将傅泽川暂住在外院的被褥用具都搬回内院。 傅泽川见顺儿帮着紫苏和青柳抬箱捧匣,略皱了皱眉,笑道:“也没吩咐你们搬回来,哪里就这样心急抬回来。” 顺儿抹抹汗珠:“我听孙先生说那些屋子生了白蚁,要请人来除蚁,怕大哥儿的东西被蛀,跟紫苏姐姐说了声,一道带回来。” 傅泽川摇头:“外院新添了我的书房,还未收拾,这些东西原就不必搬回,仍是抬到书房去。” 又跟紫苏道:“外头屋子阔敞,你这几日趁空将我平日用的一应用具,也收拾出来,我近来忙,多半要歇在外院的。” 紫苏有些诧异:“大哥儿不回见曦园住了么?” 他笑了笑:“歇在外院出入都方便些,你前阵儿多有劳累,也许过你长歇一阵,我就少在这儿麻烦你,让你清闲几日。” 她以为他必然会回到见曦园的,也必然要倚重她的,她是知情的人,他这两日夜里会悄悄往榴园去,晨时会回见曦园更衣,她收拾他换下来的衣服时,亵衣都揉皱带汗,有时还沾着脂粉。这情形她觉得厌恶又惧怕,却只能费尽心思替他遮掩。 苗儿听闻施老夫人卧床,又因蓝家也搬进了新园子,有心来回来看看,况夫人索性带着小两口,携了礼节一道登门,在施老夫人身边坐了半晌,见施老夫人面色有些蜡黄,咳的有些厉害,别的倒还好些,天渐热,老人家本身就有些病根在身,倒不像有大碍的样子。 因家里有客来,人人都聚在主屋说话,连傅泽川也在,按施老夫人的心愿说,如今只有苗儿出嫁这桩事还算顺心,家里处处都是烦心事,转眼见傅泽川和林苏酥并排坐在下首,只觉心头突突的闷得慌。 傅泽川每日都在施老夫人面前嘘寒问暖,殷勤孝顺,这个大孙儿,她万般都是满意的,唯有这一桩事,梗在心口过不去,看他一时孝顺,真想任由他去胡闹,若真由他去,后面还不知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再看林苏酥,心头更是烦闷,若是当时没有周荣搅出她的身世,仍当施家的亲孙女,仍是傅泽川的亲妹子,就算不嫁张圆,嫁别人也无妨,哪有傅泽川什么事。 这一念接一念,只搅的施老夫人心如刀绞,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故而这些日子连林苏酥都冷着,林苏酥见施老夫人对她脸色不佳,一时也不愿往祖母面前多待,略坐了坐,等人散了就回榴园去。 等苗儿从田氏屋里出来,又来榴园寻林苏酥,见她和婢子们搬着小杌子坐在树下,两个小婢子爬着石榴树采上头的石榴花,花都收在一个搁针线的小箩筐,林苏酥慢条斯理在树下撕花瓣。 “二妹妹这儿倒是清幽,景致也很好。”苗儿缓步上前道,“”比小清湖边还凉爽些。 见林苏酥手上忙碌:“妹妹在做什么?” “摘些石榴花,和她们两个染几条手绢玩。”林苏酥笑盈盈的向苗儿招手来坐,又吩咐人去端凉茶避暑汤。 苗儿止住她,朝着林苏酥眨眨眼,小声道:“不用了,我现在不吃凉,刚才在母亲那喝过茶,不渴。” 林苏酥脸上略有些惊讶,轻声问:“怎么了?” 苗儿摆摆手,有些羞意:“过几日请郎中再看看羞死了” 林苏酥高挑秀眉,长长的哇了一声,瞥了瞥苗儿的肚子:“嗯哼?” 苗儿攥着帕子,噗嗤一笑:“好妹妹,你别这样,我心里还乱着呢,指不定怎么样,除了你之外,还没敢往外说。” 林苏酥也很是高兴:“若真是好消息,恭喜还来不及呢。” “也不一定呢。”苗儿期期艾艾,“唉烦着呢。” “这有什么好烦的。”林苏酥道,“是好事呀。” “原没料想这样快。”苗儿道,“我婆母还常带着大嫂嫂去菩萨面前拜,大哥大嫂好些年都没什么动静,我一下子这样,若是引人心头不快,那真是不好。” “怕什么,左右家里人是喜欢的。”林苏酥牵她进屋,送到软榻上坐,又要宝月递靠垫软枕,“你就这样陪我说说话。” 苗儿环视屋内陈设,不住点头:“这可比绣阁好多了,屋内也不闷热,地方也宽敞,各样摆设都好看,住得也舒心。” 林苏酥微微一笑,要宝月端一碟热的玫瑰馅糕点来,和苗儿一道沾着白糖用:“你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再好的地方,也是别人家的,又有什么用。” 倒是有这回事,苗儿常气闷爹娘借住在施家,总是拘谨,偶尔忍不住和林苏酥抱怨一两句,如今嫁出去了,有了自己的家,倒是想开,笑道:“你想什么呢,这可不就是你的家呀。” 林苏酥轻哼。 苗儿看她神色,也不由得叹气:“这两次来,我见你说话越来越少,以前在老夫人屋里,数你最能逗老夫人开心,说话最俏皮,如今怎么都闷闷的,一个两个都像有心事似的。” “也没什么,我嫁不出去,给大家心头都添堵了。”林苏酥垂眼道,“难办着呢。” 苗儿轻轻叹了声,牵着她的手:“希望你也能苦尽甘来。” 话不过说几句,园子外就有人来寻苗儿,老夫人带病,况家不好在施家多打搅,早早地要回去,林苏酥把苗儿送出来,见况学也在,寒暄了两句,况学领着苗儿转身要走,又回头打量了林苏酥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