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 我极少买新衣服,永远只有两件内衣换着穿,化妆品这些更是不碰。 跟室友出门,花两块钱点最便宜的柠檬水,我都会有负罪感。 是的。 妈妈的叮嘱,让我花每一分钱都有负罪感。 很多年以后,我自己能赚钱了,但逛街时,我第一件事就是看价格。 哪怕我完全能买得起那件衣服,可依然没有足够的底气。 贫穷,被牢牢刻在我的骨子里。 我花了很长很长时间,一点点消磨它的烙印。 但,或许终身我都会受其影响。 高年级有个很帅的男生赵亮喜欢我。 追了我两个多月,天天买吃的在楼下等我。 06 室友们都劝我从了他。 「他那么帅,听说家里还挺有钱的。」 「对你也不错,试试看嘛。」 …… 我拒绝了。 抽烟喝酒打架,在十五六岁姑娘的眼里,是有个性帅气。 可我不喜欢。 大概一个月后吧,赵亮谈了新女友,居然是隔壁大学的学姐。 他带着学姐招摇过市,好多男生夸他有本事。 他还特意来我面前炫耀。 晚上卧谈会,室友们愤愤不平。 「这才多久,就改投她人怀抱。」 「我看那女的也不怎么样,比我们大了三四岁,而且还不如夏夏你漂亮。」 …… 一顿讨伐后,宿舍长轻轻说:「可她是师大的,正经的大学生呢。」 一时间,宿舍寂静无声。 那时我们已经明白:早就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将我们与她们划开。 因为学历崇拜,所以那些男生才个个羡慕赵亮,因为他越过这道沟,牵住了对面人的手。 那个学姐好像不用上课,一天天跟着赵亮在我们学校晃。 妹妹通过了县初中的考试,爸妈在县城租了个小房子陪读。 这件事在村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奶奶跺着拐杖咒骂: 「一对女娃,你们费那么多功夫,就是给别人家花钱!」 「有那钱你帮衬一下自家侄子,别到时候死了都没人摔盆。」 村民们也是明里暗里地嘲笑。 说爸妈还不如招个上门女婿。 妈妈绷着一口气,让妹妹一定要争气。 又跟我说:「你也要好好读书,等你实习了,爸妈的负担就轻点。」 那会小县城的机会并不多。 爸妈推着车子卖炒粉,有时要被城管驱赶,赚的钱也就堪堪够一家人花销。 中专是三年制,头两年在学校。 职二暑假开始实习,学校统一安排去流水线。 我拒绝了,跟几个平时一起坚持学习的同学,决定自己去找工作。 这两年来,我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也参加过几个竞赛,拿过奖。 我有筹码。 我给自己买了一套职业装,又让室友给我化了妆。 那天天气很好,出门时,万丈霞光。 是个好兆头。 我带着简历,满怀信心与希望,去参加一家外企的面试。 居然碰到了师大的那个学姐,她也在面试者之列。 我有一瞬的心慌,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天天逃课,不是网吧就是酒吧。 而我,一直在认认真真学习的。 等待时,我一遍遍地在心里复习韩语的自我介绍。 力求无懈可击。 终于,面试官出现了。 她将收上去的简历迅速扫一眼,然后分成左右两边。 「李琳,张开,李碧,郑夏夏……」 叫到了我的名字。 我迅速站起,作好了战斗的准备。 然而人事经理的下一句话,如一瓢冰水兜头泼下。 07 「你们跟着刘工,去工厂那边。」 「剩下的,可以留下复试。」 怎么会这样? 我往前一步,激动发问:「经理,为什么呀?你看看我的简历,我成绩很好的,我还拿过很多奖,我的口语也不错……」 她瞥了一眼简历,淡淡道:「但你是中专学历,我们办公室最低本科,如果你特别优秀,专科我也能为你争取。」 「中专,」她顿了顿,「实在太低了……」 我从希望的高台坠落,摔得遍体鳞伤。 耳朵嗡嗡轰鸣,模糊间听到她说:「你跟着刘工去,到时候表现好,提你做组长。」 学姐进了复试。 她跟着人事经理离开时,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 那天回来,下了暴雨。 我淋成了落汤鸡,在大雨里嚎啕大哭。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拿不到那块敲门砖。 我不甘心,又去试过很多公司。 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有家公司说得很直接。 「鸡头和凤尾放在一起,我们照样会挑凤尾。」 爸妈得知后,劝我:「大家不都这样?慢慢来,有工作能赚钱就行。」 大娘还嘲讽:「早就说过了,如今的中专生没什么用了,你这书是白读了。」 如果我的命运注定是流水线,那我这两年的努力,真的是白费了吗? 室友看我情绪不对,拉着我去看电影。 电影票是薅羊毛,五块钱买的。 在影院门口,我遇到了学姐。 她打扮跟从前全然不同,身上散发出一种职业女性的气息。 她朝我笑:「我跟赵亮分手了,我跟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要是想追上我,」她晃了晃手里的咖啡,「那就先考个大学吧,中专生!」 考大学。 我还可以考大学吗? 我很迷茫,正好家里双抢,我于是回了老家。 遇到了香香。 她怀孕了,三天后办婚礼。 可明明还有两个月,她才满 18。 婚礼那天我去了。 她挺着大肚子,一头黑发乱糟糟地盘在头顶。 红色的纱裙高高隆起,劣质的口红被茶水晕开,嘴角漫出一片红。 我问她:「你老公对你好吗?」 她托着沉甸甸的肚子,笑了笑:「他跟我一个厂子,稀里糊涂就睡在一起了,现在孩子都有了,有什么好不好的。」 「你那时不是说要染头发吗?」 「他不让,说蓬头散发像坐台小姐。」 吃完酒席出来,下雨了。 夏日的暴雨狠狠拍打在我脸上。 我顶着风雨,越走越快。 我好害怕。 香香的现在,会是我的未来吗? 如果我屈服于命运,变成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是不是不久后,也会挺着肚子回来,就此嫁人。 然后,糊里糊涂过一辈子。 我踩着一脚泥泞到了家,推开「吱嘎」作响的院门,吼道:「爸,妈,我想考大学!」 堂屋里坐着很多人。 爸妈应该是刚从田里回来,腿上还有泥浆。 爷爷奶奶,大伯和大娘还有一对陌生的母子也在。 那对母子,是大娘娘家的远亲。 儿子有二十四了,看着傻愣愣的。 在乡下,这个年纪是大龄男青年了。 大娘想撮合我们的婚事。 奶奶听到了我说要考大学的话,把我臭骂一顿,说我脑子烧坏了。 大娘打圆场:「夏夏,你刚是不是喝酒了,说什么胡话呢。」 「我这外甥家条件好得很,刚起的楼房。你是我亲侄女,有好事才想着你的。」 「对对对,彩礼我们能出三万!」一身绛色红衣的大姨笑,「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