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照顾好他。 我的小驰…… 在意识消散之前,我听到了一下一下的敲门声,要不是痛感还在,我大约要把这当成索命的钟声。 门前站着的贺医生,让我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他以前可没这么缠人的,我求他给我讲题,他都是爱答不理的,要多冷淡有多冷淡,这会儿是怎么了? 「唐枝,你的状况很不好,应该尽早去医院检查身体。」 他是医生,是位好医生,一眼就可以分辨我的病情好坏。 贺仪光的样貌跟过去比变化不大,长开了一些,眉眼间的倨傲更重了,像裴延礼所说,他是清高的,清高的人,是受不了侮辱的。 死之前还要得罪人,我实在不忍心。 「贺医生,你是没有病人吗?」我竭力将自己演绎成一个刻薄的女人,「多让我做几项检查,你可以拿多少抽成?」 贺仪光眼皮跳了跳,「唐枝……」 「我给你钱,你别缠着我了。」 说完。 我走进屋子里拿钱塞给他:「这些够不够?」 贺医生走了。 也是,谁会纵容一个无理取闹的病人,孤零零地死去,就是我最好的结局。 吞下药片,拉上窗帘正要休息时,楼下两道身影落入眼帘中。 是贺仪光与裴延礼。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与梁平霜在一起吗? 两人正在争吵,眼见要动起手来,我顾不得身体上的不适冲下楼,想也没想挡在中间,强压着喉头的酸痒,无力抬眸。 「……你来这儿干什么?」 裴延礼还是那个样子,站在晚风中,大衣衣角与风轻摆,月光落在他立体的五官上,平白镀上了一层清冷疏离,他看着贺仪光的眼神是极具攻击性与敌意的,跟读书时一样,只要撞见贺仪光用我的东西,或是替我打水,都要生半天的气。 最后再问我一句:「唐枝,你自己没有手吗?要别人帮你?」 他不允许其他男人帮我,他却可以将自己所有的善意都留给梁平霜。 过去我爱他,为了他疏远了许多人,可现在,我只想随心。 我将贺仪光挡在身后,转身拉着他的袖口,催着他快走,他与裴延礼对视着,火药味无声在燃,要不是我的请求,他是不会这样离开的。 裴延礼见了,面上又是一场冷若寒霜的风暴,冷笑着问我:「放着家里的好日子不过,跑到这里来,原来是跟姘头在一起。」 好日子? 原来被丈夫冷落,被众人厌弃,失去孩子,是裴延礼眼里的好日子。 结婚后他恨我、羞辱我,我可以理解。 谁让我毁了他跟梁平霜的百年好合? 眼下我就要死了。 他不该来的。 「这种好日子我不要了,你留给梁平霜吧,祝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我说得气定神闲,没有歇斯底里与崩溃,与那天离开裴家一样,简单得像是在说「下一顿饭,我就不在这里吃了」。 裴延礼瞳孔闪过微不可察的诧异,这么多天,他或许只当离婚是我因为小驰的死一时冲动,毕竟曾经我不是没有提出过离开,可最后都不了不了之了。 他怀疑也是理所应当,「唐枝,你想好了?」 这是我最坚定的选择,不会改变。 「我离开,不也是你这些年的愿望吗?」 沉静片刻。 裴延礼点点头,带着嘲弄的笑,「这可是你说的,将来后悔了,别来求我。」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不禁自问我还有将来吗? 当晚,我刷到了梁平霜新的朋友圈:「修成正果」。 配图,是她指间一枚崭新的钻戒。 6 癌细胞在我身体里扩散开来,不知已经到了哪一步,我笑着面对,甚至有些期盼死亡。 毕竟那一天,我就可以见到小驰了。 半个多月没见到他了,很想他,可很多天没见到裴延礼了,我竟然一次也没有想起他。 过去我对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他出差,我替他收拾行李,打理家里事务,处理亲友关系,他应酬交际,酩酊大醉,我给他换衣喂醒酒汤,他与我同床异梦,深夜还要给梁平霜打电话报平安。 我忙里忙外,可他带在身边的女人一直是梁平霜,出差时,连我的电话都不会接。 唯一接起来的几次,都是梁平霜接的。 梁平霜理所当然成了裴延礼身边的人,她笑吟吟告诉我,「延礼睡了,难怪他厌恶你,你就只会打扰他吗?」 我告诉她,「你好好照顾他。」 「还要你说吗?你不会真把自己当他妻子了吧,要不是你设计了他,你真以为自己能嫁给他?」 那一刻我哑口无言。 没有了这些事,我活得轻松了许多。 为了吊着一口气,我还是去了医院,不为治病,只不过是想拿些药,好熬到圣诞节,小驰最喜欢圣诞节了。 如果那天我去见他,他一定高兴。 走在挤攘的人群里,约莫是我看上去太不像个健康的人,哪怕裹着厚衣物与围巾,可空荡的袖口里却瘦骨嶙峋。 拿了药走出医院,穿着白大褂的贺医生追出来,我回头瞧他,他皱着眉走近,目光胶着在我的脸上,我用围巾遮了下脸,生怕被看出端倪。 毕竟除了重病的人,没人会在短时间内如此严重的暴瘦,还是病态的瘦。 「……唐枝。」 贺仪光像是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转为叹息,「你现在去哪里?」 我瓮声瓮气,「车站。」 「我送你过去。」 不知为何,我莫名地热泪盈眶,想要拒绝,贺仪光已经往前走去。 医院门口这条路每天都有许多人,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身患绝症,孤苦无依。 贺仪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上次我走后,裴延礼有没有误会你?他以前就总是误会我跟你的事情。」 我摇头:「没有,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留学时听说你们结婚的消息很诧异,我出国的时候他去找过我,威胁我不让我走,说你……」贺仪光低头,看着地上两片影子,低笑一声,「算了,不过裴延礼这个人真是矛盾,他让我不要喜欢你,又只说把你当妹妹。」 我止住步子,「他……什么时候说的?」 「梁平霜出现后。」 我想起来了,在梁平霜出现前,裴延礼还会突然冲出来抢走我的汽水,喝我喝过的东西,继而侧身亲下我的脸,还会笑着提醒我:「少喝冰的,这罐就归我了。」 可那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我快要忘记我们还有过这样一段美好的回忆。 我们之间的暧昧很多人都看得到,起初裴延礼并不解释,我找到他,跟在他身后,那天的黄昏将他的身影拉长许多,梧桐树下他眼眸含情。 我问他:「你怎么不解释?」 他反问:「解释什么?」 在燥热的氛围中,裴延礼眨了眨眼,正要说些什么,司机的车子就开了过来接我们回家,回去后裴延礼单独去了裴父的书房,在里面待了很久。 从那以后,裴延礼突然冷淡了下去,不再主动带我去吃饭,更不会去接我,我去找过他几次,他却冷着脸:「别来烦我。」 我不知道怎么了,竭尽全力讨好,却都是无用功。 紧接着梁平霜出现,他再也不喝我的汽水,更不会再亲我,对我更是渐渐疏离。 当朋友问起他:「你不是跟唐枝在一起吗?怎么又跟梁平霜不清不楚?」 他拧着眉,满是不悦道:「我只把唐枝当妹妹,要不是她爸爸的缘故,连妹妹她都不配当。」 难怪那次我生日给他打电话,裴延礼却突然对我沉了脸色,冷着声警告我:「唐枝,你住在这里是因为你爸爸,没有别的原因,你也不要跟别人胡乱说我们的关系,凡是开口前,先问自己配不配。」 那么冰冷的言语,让我跟着心碎。 几天后母亲也告诉我,不要妄想攀高枝,我们在裴家,只是寄人篱下,要处处谨慎。 从那以后,我便收起了自己不该有的妄想与爱慕,直到这些感情都快消失时,母亲又把我送上了裴延礼的床。 那之后我的余生都在悔恨与懊恼中度过。 当着贺仪光的面,我释怀道:「我跟裴延礼,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话只用了几个小时就传到了裴延礼耳边。 凄凉如水的夜空笼罩着漆黑车辆。 裴延礼站在车旁,脱了大衣,只穿西服,烟雾缠绕着他的指尖,笼在周身,让他这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真实感,「什么关系都没有?唐枝,你可是给我生了孩子。」 他还知道我们有孩子。 这话想来是贺仪光告诉他的。 我无力去探究什么,只笑着道:「孩子没了,可不就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吗?」 裴延礼一时间被哽住。 一根烟快要烧到尽头,他的指尖快被烫到时,他深情款款来了句:「唐枝,孩子还会有的。」 不会了。 小驰只有一个,不会有了。 没否认,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会有,你跟梁平霜,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而我只想寻一个清静处度过人生中最后这几天。 「那你呢?」 裴延礼反问我,带着戏谑:「你跟贺仪光还会有孩子?」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