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可以为了我决绝地死,又可以那么轻易地转身爱上别人。 但这些也不重要了。 十七岁的夏天,在我最灰暗的日子里,那个少年替我撑起了半边天。 从此,两不相欠。 13 年三十,到处张灯结彩。 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已经没有力气贴春联了。 李明熠送了个「福」字,板板正正地贴在我家大门上。 还送了我一份饺子。 他腼腆地挠挠头:「我们老家说年三十吃饺子,会给新的一年带来好运气。」 我谢过了他,回家把饺子装好,保鲜盒洗干净还回去。 李明熠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傻傻地看着我:「我又不急着要,不用这么快就还回来的。」 我笑了笑。 现在不还,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饺子煮了五只,煮好以后忽然又没了胃口。 我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 微信里收到了很多拜年信息,我都一一回复了。 遗嘱也在三天前委托律师立好。 哦,对了,还需要给林开颜写一封信。 不然等我死了,她今后想起来肯定会骂我没良心。 晚上十点一刻,我把信件交给上门取件的快递小哥。 然后关掉家里的水电出门。 在门口又碰到了李明熠,他面露诧异:「今天年三十晚上,还要出门吗?」 被发现了啊。 我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有点想家了,打算回老家和家人聚聚。」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年后应该也不会来这边了。」 他追出来好几步,又硬生生地停下。 「怎么了?」 「没事。」他尴尬地把手背在身后,一双黑亮的眼睛担忧地看着我的脸。 「新的一年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朝他笑笑:「你也是,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我体力不支,一路走走停停。 脑中那道声音又响起了:「为什么要自杀?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了。」 我笑它不懂人情世故。 我要是死在家里,那套房子就不值钱了。 小孩子们要是知道住在楼上楼下的房子里死了人,半夜说不定会被吓哭。 还是死外面算了。 我想到了跳海,省时省力。 况且看周砚死过一次,我也算是有经验了。 海水浸没半个身子的时候,周砚忽然打来电话。 我挂掉,他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真烦人,连死都不让人清净。 我把手机直接扔到了海里。 海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反而有点温暖的感觉。 我是要死了吗? 沉落海底的那一刻,好像看到了夜空中炸开的烟花。 我问脑中那道声音到底是谁。 我以为得不到回应了。 过了好久,它用人类感慨的语调说:「一个错误的制造者。」 它问我,还有什么心愿吗? 耳朵、嘴巴、鼻腔被灌进很多很多海水,我用意念回答: 「下辈子做一只猫吧,喵生幸福。」 做一只漂亮的布偶。 算了,布偶太贵,林开颜买不起。 还是做一只普通流浪猫吧。 我会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意识渐渐消散的那一刻,头顶闪过许多陌生割裂的画面。 有周砚,还有林薇。 「原来是这样啊。」 我松开手,看着灵魂在蔚蓝的海水中散作明净的光辉。 大梦方醒。 了无遗憾。 14 接近年关,公司举办年会需要给员工挑选礼物。 行政部发了清单到周砚的电脑上,一等奖是一款珍珠项链。 周砚想起来,两年前他给江若买过一条,她很喜欢,后来链子断了她还难过了好久。 鬼使神差地,周砚让秘书多买了一条,特意叮嘱包装得好看些。 秘书揶揄道:「这是您要送给女朋友的新年礼物吧?我特意在里面放了张贺卡。」 周砚忽然觉得手里的礼物有些发烫。 他压低了声音:「不是女朋友,是很重要的家人。」 分手以后,江若不见他,也不肯接他的电话。 年三十的晚上,在林薇的软磨硬泡下,周砚带她去坐邮轮。 船上一片繁华,喧闹得很,周砚不喜欢这种场合,低头无聊地刷着手机,看到了江若的朋友圈: 【谢谢,这个新年是饺子味的。】 桌上摆了一盘饺子,周砚数了数,只有五只。 胃口怎么又变得这么小? 周砚想起来上次在楼下看到的江若,瘦得厉害,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刚认识江若的时候就发现这姑娘虽然漂亮,但很瘦,又格外挑食。 周砚翻遍了好几本菜谱,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菜,养了一两年,江若脸上总算是有了点肉。 周砚心里莫名生气,又有点复杂。 都是成年人了,她怎么还是不知道照顾自己? 情绪上头,周砚直接一通电话打过去,想好好教育江若。 江若没接。 发了微信,依旧没有回复。 周砚自认脾气暴,但从没对江若发过火,可现在恨不得直接冲到她面前狠狠质问她为什么。 即便分手了,两人相处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是假的吗? 总是可以做家人,做朋友的吧? 江若的心真的狠。 新年的倒计时响起,岸边开始放烟花。 林薇和两个外国佬玩得不亦乐乎。 周砚又想到了江若。 船靠岸了。 他没忍住,又发了短信: 【若若,新年快乐。】 过了一会儿,又发短信: 【生日快乐。】 石沉大海。 周砚心里滑过一丝不安。 所以林薇举着酒杯凑上来时,周砚推开了她。 「有点事,我回公司处理一下。」 周砚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前往江若住的小区。 敲了很久的门也没人回应,反倒是对面的门打开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探头问:「你找若若姐?你是她男朋友?」 周砚点头,皱眉打量这个男人和江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可以亲密地喊「若若」。 男人摇摇头:「她刚走,说要回老家,最近都不会回来了。」 周砚不信,怀疑这个人和江若联合起来骗他。 他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一夜,脚下堆满了烟头。 直到天亮也没有看到江若回来。 林薇给他打了无数电话,都被他心烦意乱地挂断。 不眠不休熬了一天一夜,周砚可以确定了,江若的确在躲着他。 第七天,周砚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说在海边打捞上来一具女尸。 「我们调查到江若女士没有别的亲人了,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过来一趟吗?」 周砚握着手机顿了顿:「你说谁?」 「江若。」 「你他妈再乱说,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对方还是波澜不惊的语气:「请您配合工作,抽空来一趟。」 脑中那根弦一下子就崩了。 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周砚抓起车钥匙冲了出去。 在路上他想,待会儿一定要把那些人骂得狗血淋头。 敢这么咒江若,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明明是不相信的,可是到了停尸间,周砚颤抖着手,不敢去掀开那层白布。 法医在旁边说: 「尸体在水里泡得比较久,可能看起来有些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