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抚着屏幕,慈爱又珍惜的一点点将黎阳的面容纳入眼中,怎么看也看不够,唇角的弧度高挂着,怎么都藏不住。 裴清明端来护士配好的药,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倒着热水,混进一半凉水搅拌着。 “这下您能好好吃药了吧。” 裴华点头,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加深。 “能,当然能了。” 依依不舍的把手机放下,他接过裴清明递来的药,三两下直接吞进。 已经习惯到开始腻的苦味在嘴里炸开也似乎没感觉一样,没像平常那样抱怨。 连喝了好几口水压下苦味后,裴华问裴清明:“黎烟的照片呢?有吗?我也想看看。我还没见过这外孙女呢。” 裴清明一顿。 这倒是真没有,网上有的也只是她的背影照,最多也只有看的不是很清楚的侧脸。 上次裴文丽在网上发现的黎烟他们一行人在黄桉山的合影虽然有正脸,但是都被贴上了贴纸挡住正脸,也是看不见的。 至于什么自拍合照,那是更不可能有的了。 裴清明:“您要正面的照片我倒真没有,但是家里的监控倒是也能看到黎烟,您要看吗?” 有总比没有好,裴华自然是乐意点头的。 “快调出来我看看。”看着裴清明在手机上翻找,裴华不自觉的坐直了些,连身上盖的被子捋平整着,只是看个监控画面,却整出了好像要面见什么大人物的注重架势在。 “清朗之前跟我说过,黎烟不像清漪,但气质像,特别有清漪以前的生气的那种冷感在。我估计啊那丫头是像她爸爸。其实真要说起来,她爸爸长的确实不错。不然清漪当年也不会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紧紧的,扒都扒不下来。” 老爷子一边说着,自己一边被自己的话给逗笑,做好准备就伸长了脖子去看裴清明的手里。 他在调上次黎烟回裴家的监控。 那些片段他自己也早早的截取下来,虽然这个做法真的挺像裴文丽说的变态痴汉的。 但是目前唯一能留下黎烟照片的方式也只有这一种,所以就算是变态,裴清明也甘之如饴。 调出片段给老爷子看着。 虽然摄像头挺清晰,画面也看的清楚,但这摄像头毕竟都装在顶角,能看到的大部分也都是头顶,和一些俯视的角度,正脸几乎还是没有的。 拉着进度条重复播放了七八遍,老爷子才叹一口气的放下手机。 半开玩笑的语气跟裴清明说:“你说我这辈子还能有机会看到这俩孩子回来跟我们团圆吗?”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话语里的沧桑和悲凉充足的让人压根忽视不掉。 裴清明眉心紧蹙的:“爸,咱能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吗?菲尔都说了你这次能痊愈的,好好配合治疗就行了。” 从知道外孙外孙女是黎阳和黎烟后,老爷子就总是开心不起来,不是不喜欢这对孩子,是喜欢却不能把他们留在身边,心里太难受了也太憋屈了。 也见不到两人能认祖归宗的希望,本来病情在逐渐转好的阶段,人反而还一日一日的更加消瘦。 药不想吃,饭吃不下的。 “清明啊,就算这关我渡过去了,但我也75了,真也活不了多久了。”老爷子叹口气,辛酸的躺下,手里紧紧攥着还亮着黎阳笑容开心照片的手机。 “这辈子我没办法再得到清漪的原谅,但我想,怎么样也该得到我外孙女的原谅吧。我不想带着他们的怨恨就这么离开。” 老爷子越说,半开玩笑的语气越坚持不住,老矣的眉眼颤动着,逐渐变虚的声音变得哽咽。 “你说我们裴家,百年的世家,清清白白一辈子,也勤勤恳恳一辈子,我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我就唯一一次,没顺着我女儿的心意,阻拦了她那么一次,我做错了吗?当父亲的见不得自己捧在手心的小天鹅跟着黑鸭子受苦,我也有错吗?” “爸……” 看着裴华这样失意伤心难过,裴清明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明明现在这一切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却连累着一家人都要受这骨肉分离之苦。 苏娟没有错,但现在却努力的卖力的去跟姐弟俩拉近距离。 家里几个小辈甚至都没插足过这事,却也被此事牵扯的劳心费力。 裴清朗就更不用说的,从一开始就坚信黎烟是自家人的,结果还被谴责,也被拖累到现在这般境地。 都是他的错。 全都是自己的错…… 从家里赶来医院换班陪老爷子,正准备去坐电梯上楼呢,裴清朗就发现好像是裴清明坐在楼下花坛那长椅上垂头丧气。 狐疑的走近去看。 果真是。 他的脚边还零散的站着歪着几个喝完捏扁的啤酒易拉罐。 是附近便利店买的。 这也真是烦的不行了,连这种平时最看不上的几块钱一罐的啤酒都开始喝上了。 他边上还有两瓶没开的,裴清朗拿起一罐,帮忙着拉开拉环递去。 问:“爸骂你了?” 裴清明也忙,公司医院两头跑,虽然裴纾替他分担了不少公司里的事,但分担空出的那些休闲时间都被裴清明拿去调查黎溯当年的事了。 家里还有苏娟要哄。 当真是前厅后院四处着火,哪头都不能停的到处跑。 虽然总觉得他这都是活该造成的,但眼看着他这每天不顾身体健康也不顾休息时间的马不停蹄的忙,作为亲弟弟,裴清朗多少还是会有些心疼的。 裴清明接过啤酒,仰头痛饮一口。金黄色的透明液体沿着嘴角溢出,贴着下巴留下挂在脖颈,被随意的抬手擦掉。 胸口一下用力起伏,沉沉叹出一口气,人的精神仿佛跟着虚无。 回一字:“没。” 第383章离婚风波 裴清朗看了眼腕表时间,这时候护士还在老爷子那查房,不担心没人,于是拿开另一瓶啤酒,坐下在裴清明的身边。 “那你在这借酒浇愁个什么劲?” 裴清明仰头,看着黑夜漫漫,万里无云的天,眼眸缓缓的阖上。 “就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抿唇。 “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到头来全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跟着他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全都经历了一遍,裴清朗自然明白他这话里说的都是什么事。 安慰是安慰不出口的了,因为现状确实如此。 相爱相守大半辈子的老婆要离婚。 养大的儿子心向着妈。 裴氏前段时间被傅氏报复,丢了不少单子,把之前赚的几乎全亏回去了,几年的付出全白干。 老父亲躺在病床上想见见外孙外孙女见不着。 求外甥外甥女的原谅无处求。 四处起火四处跑,结果四处依旧不平安。 明明挺努力,但就像白用力。 想安慰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点来安慰。 裴清朗跟着沉默了会,而后拍了拍裴清明的肩:“你这一辈子还长呢。变故可多了去了。没到最后一刻都别说这种总结的话。” 这是绞尽了脑汁唯一能想到的安慰。 不想在这悲伤的氛围里泡着,人难得涌起的精神劲都被这悲伤的氛围给泡没了。 裴清朗转着话题。 “你也别只愁你的,也替我想想办法。” 裴清明忽而睁眼,坐直,看他:“你现在除了黎烟的事还有什么好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