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只知道他用着卖藕丝印泥换来的崭新的毫笔时,依旧嫌弃会去下泥塘摘藕丝的我,我便不再从正门回家,刻意避开那铿锵的读书声和其中藏不住的志气。 等到后来有了婉晴,她从小被娇养,身上更有着上京贵女独有的那一股子绮丽骄横气派,刘怀光更喜欢她。 但凡外出了回来,必会带东西给刘婉晴。 上京女子中时兴的东西,刘婉晴能够一样不落的从刘怀光那里得来。 这回刘怀光给刘婉晴带回一对九连环。 这是京中近半个月来时兴起来的玩物,而今日头正盛,那些王孙贵子们打不了马球,便成日里凑在一堆解连环。 很快就在贵族圈中将这风气带开。 刘怀光买来这一对给刘婉晴,本是图妹妹俏丽一笑,随后也能像其他贵女一样,心思灵巧,能解数环,成一段风流美谈。 他也可以凭此再在同窗面前得意一阵。 却不曾想到刘婉晴连看都不曾看去一眼。 只是委委屈屈钻进他的怀抱中哭。 刘怀光向来一身锦衣穿戴平整,被刘婉晴的泪水将襟口处洇湿好几处。 他下意识地皱眉,叫了刘婉晴的侍女霜儿上前去将事情讲个明白。 霜儿将她主子嘴上那套功夫学了个十成十,只讲了府中前些日子出账紧张,刘婉晴典了自己的首饰补贴府里,夫人却断了她的冰桶,将冰桶往我院子中送这事。 却是半点不提府中出账为何紧张,我又为何在母亲眼中需要这份冰桶。 「不过是些小事,何必需要委屈成这样?来来,看看大哥给你带得礼物。」刘怀光以为刘婉晴因为母亲断了她的冰桶而闹脾气,叫母亲再把她的冰桶续上就行。 他的心思仍旧在给刘婉晴展示他的礼物上面。 刘婉晴见刘怀光无意给自己出头,也就撇撇嘴咽下了这股气,强行敷衍着同刘怀光玩了会。 只是她的心思翻腾,实在没有就座解连环的心性,推说等之后解开了就派人给刘怀光院里送去,便带着霜儿离开了。 刘怀光见她推脱略感不满,但也由着她去了。 据说刘婉晴是笑着同刘怀光道别的,只是一转过身,那背影上多少是带着点气。 我在院子门口白听了这样一场大热闹,同那送冰桶的人会心一笑:「瞧着这样下来总归是不好的,烦请你帮我回了母亲,就说我这身子也用不到,妹妹年轻力盛,正是好动的年纪,这两个冰桶还是派去给西院那边就是了。」 母亲想用两个冰桶来平了她心中的愧疚,我却不愿意买账。 送桶来的家仆毕竟是出自母亲的院子里,刚才顺着一耳朵听了母亲最是心疼的刘婉晴因为这事跟刘怀光告状时,面上就已经有了难色。 这会听见我回绝,连本该有的推让都忘了,连连行完礼后转头就提上桶回去了。 我和蓉儿她们也转过身子准备掩上门回院子里,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长姐。」 是刘锦州在唤我,再回身时他已到了跟前,向来不用正眼瞧我的人,此刻俯首摆臂端端正正地跟我行着礼。 9. 我冷眼觑了他好一会,见他手臂酸麻得直抖,也没扶他起来的意思。 刘锦州也就这样一直跟我犟着,过了好一会,我才松开捏在手心里的帕子掩住唇咳嗽几声,沉声道:「我身子不好,就不冲撞二郎了。」 说着我便回了院中,蓉儿莲儿赶紧合力关上了门,且还细心落了锁。 我还记得,当时刘婉晴商量着要叫萧流上门退婚另聘她的计划时,里面附和声音最响亮的便是刘锦州了。 摆烂这些天里,见不着他本人还好,我还能心平气听个热闹。 而今见着他人了,我便只觉得心恨手痒,恨不能狠狠朝他脸上掴上几掌。 这些年来母亲不愿管家事,将我在府中留了一年又一年,一直到如今,我已十七岁,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姑娘了。 和萧流这桩婚事本该在今年就结成了,萧家殷实显贵,也算是全回来我这个被耗到大的姑娘一点体面。 可偏偏我的弟弟妹妹亲手搅黄了它,用最令我难堪的方式。 他们并非无知稚子,不会不明白在我这个年纪的女儿家若是被退了婚等待着我的将会是什么。 可他们就是由着心中那股憎恶这样做了,全然不顾这些年我对他们的关护情义。 我心底厌恨刘锦州。 正如刘锦州当初不愿意见到我一般,我也不愿意见他。 刘锦州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隔着院子的高墙高声喊我,声音里透出些局促慌乱来:「长姐!我近来有听您从前的吩咐勤修读书,而今书中读不懂的地方,可否再劳长姐如从前一般为我解惑?」 我听得火气直起,往房里走的脚步顿下,几步挪到墙角处翻出一枚青石砖握在手中掂了掂,对着高高的院墙便开始估摸着刘锦州站着的位置。 一旁的绿柔和火芍赶紧一左一右抱住手臂制止我,最后我在她们祈求的脸色下松开砖头,抬手捂着嘴狠声假咳几下,蓉儿立刻便贴着院前尖叫起来:「小姐!你怎么又咳血了小姐!您快去榻上躺着休息呀小姐!!大夫都说了您这病得清净将养着,受不得半分相扰啊小姐!!」 院外的声音很快就停下,且长久没了动静。 我躺去凉椅中,仍旧一肚子郁气。 一直到晨起外出采买的桂儿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回了回了!」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 「什么回了?」一旁的酥儿凑上去问。 「肖家二郎回来了,还给小姐捎来了肖大公子的口信!」 说完两个小丫头便同时激动起来,一个个羞得脸儿红红。 原因无他,肖家二公子肖纵是这上京城中顶顶风流的人物,单靠那一身皮囊便已成了城中许多少女春闺梦里人。 更何况他谈吐优雅,眉眼温柔,又文武双全。 今日同桂儿会过一面,桂儿的偏心从嘴上就已经出来的。 肖二郎,肖大公子。 我想想,便忍不住失笑,只觉得这肖成业也够惨的。有个这样拔尖的弟弟,无怪他年年抱怨自己平白被挡了许多桃花,婚事都不好许。 他自己都时常抱怨那些个与他相交的姑娘个个心怀不轨,全是奔着嫁他弟弟来的。 这话多少是带着打趣在其间,肖成业自身亦是人中俊杰,前些年已经继承了肖氏的产业,这些年来带着肖家的商队往返于上京和西北,很是做成几笔大单子。 肖家虽是商户,如今可算得上是上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阔绰。 肖成业志在四方,每年带着商队往来于京中和西北,一年在家中待不到两个月。 回回媒人给他说了姑娘连面都来不及见上一见,他人就已经又牵着骆驼运着货物走在西北的黄沙中。 再回来时,人姑娘早就已成了他人妇。 肖成业自己倒是不关心,回回都自嘲打趣道:「这是天意要肖某去多赚些钱来,不娶妻子还少去许多开销的地方。」 小丫头们在私下里嘀咕他铁公鸡。 可是我回回托肖成业送往印泥去西域售卖,赚回来的银两却是一笔不少送回到我手上。 他托人跟我讲,那些西域国度里王公贵族们很是惊艳于我制泥的精细。 有些小点的国家,更是将每年几盒的藕丝印泥当做王室专用。 毕竟是一年需要用上两百来天才能磨出两盒来的印泥,其质地自然上品。 而我院子里的人多,小丫头们跟着我年年守着院子里的大荷塘摘丝磨泥。 这也是从前父亲往家里贴得俸禄不多,我却能勉强养起一家子的吃穿用度,还能从自己嘴里省出些替弟弟们打点仕途的原因。 肖成业在西域用十几盒印泥能换许多金器玛瑙回来,回到上京之后,便立刻在肖家的铺子里挂好,用最得利的价钱售出后方才托人送来我这里。 办事之妥帖守信,足见其人品。 如今他又托肖二给我捎了话,说商队还有半个月才能回京,他知晓我病了,想必需要打点的地方也多,便提前让肖二带了我那份的收益回京。 肖二明日在家中点好账就来给我送现银,这回便当是肖家出钱先将那些珍器们买了下来。 末了,他又托肖二问我,听闻我病得很重,届时他回来能否允许他登门探病? 我笑笑,往年我托肖成业售货往往要过好几人的手,他知晓我怕府中弟妹知道了我有生财的法子后更加挥霍无度,总是帮我掩藏得很好。 我和他之间,连面都不曾见过几回,我自问同他交情深不到这个地步。 如今肖大这样一问,很难让人不去想他是起了别的心思。 10. 肖纵是个贴心的人。 知道肖家明面同我没联系,贸然登门不合时宜,便先让小差给我递了帖,定在肖家的酒楼相见。 毕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