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个身跑了。 他整个一纨绔子弟,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没见他动过,每天就是想方设法地混出去玩儿。 「听说你大哥将来是要入仕的,你怎么整日吊儿郎当的,不思进取。」我也曾问过他。 萧越却轻哼一句:「你个跑江湖的女人懂什么,萧家,有我哥哥一个就够了。」 我的确不懂这世家贵族的弯弯绕,只盼着萧老爷赶紧帮我凑齐最后一味药,我好跑路。 在萧家足足困了两年,我的刀都要生锈了。 过了一阵子,萧老爷终于有消息传来了。 他把我叫到书房,递给我一封书信,和蔼地说道:「小刀,你要的药在冀州,我一个老友正好有。你拿了信去找他,他会给你的。还有这些银子,你也带着。」 「谢谢萧老爷!」我大喜过望,顺便把那块定亲的玉佩递给他,真诚地说道,「萧大公子将来是要当大官的,我万万不能耽误了他的前途。老爷子,这亲事我退了,咱们就此别过。」 「这玉佩是当年我跟你师父的定情信物。」萧老爷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你留着吧。」 我一听就傻了,我师父竟然跟老爷子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啊! 萧老爷又说道:「你带着阿越一起走吧,正好他嫌整日在家里待着闷。」 我又不是傻子! 带着萧越这个小少爷走,那我还有安宁日子过吗? 我连夜卷包袱走人,没想到骑着马出了城,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 「元小刀!臭女人!你休想丢下小爷,我爹让我跟着你,去冀州看望我齐叔叔。」 我扭头一看,竟然是萧越骑马追了出来。 我没理他,他一路上跟着我走了三天两夜。 萧越花光了带的银子,来翻我的包袱。 他翻着翻着,脸色变了。 我凑过去一看,竟然是两个身份文牒,两份路引。 先前这些东西压在下面,我没仔细看过。 我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萧家出事了。 「小刀,我得回去。」萧越的手都在抖,眼睛里是恐惧,「我必须回去一趟。」 我看着他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若是萧家真的出事了,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长得本就招摇,又乐善好施在城中颇有名声,半个临安的人都认识他。 我到底跟萧越相处了两年,知道他的倔脾气,只能替他想办法。 可等我们回去以后,一切都晚了。 萧家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喊杀声。 我陪着他躲在暗处,只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外面有官兵把守,混不进去的。 萧越浑身僵硬着,一双眼睛血红。 一直到了天亮,萧家的门打开了。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抬了出来,随意丢弃在街道上。 「我爹、我娘……那是我三妹妹,还有我二姐姐。」 萧越要冲出去,我死死拉住他。 「萧越!你冷静点!你要是也死了,谁替他们报仇!」 我抱住他,闭着眼睛将泪水忍了回去。 我跟着师父混迹江湖十几年,早就见惯了生死离别。 只是萧越没有,他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少爷,怎么扛得住这灭门之恨。 萧越狠狠擦了擦脸上的泪,嗓音沙哑地说道:「走,我们去冀州。」 03 去冀州的路上我们不敢太招摇,夜里就睡在乡野客栈,饿了就吃些干粮。 在萧家那两年,我知道萧越过着多么奢靡的日子。 他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撒着珍珠玩儿,逗弄着家里娇俏的丫鬟们。 厨子花费许久做出来的菜,他尝两口就不肯再动,嫌弃没有新意。 每晚睡觉前,丫鬟们都得把他要睡的床褥烘得香软温暖,但凡有一丝丝凉意他都要不开心。 如今萧越一言不发地喝着一文钱三碗的茶水,啃着硬邦邦的粗粮饼子。 他享受得了荣华富贵,也过得了这颠沛流离的日子。 我对他,倒是刮目相看了。 我们路上经过正在闹饥荒的州县,在茶馆里歇脚,外面就守着破衣烂衫的百姓。 对面酒楼的店小二抬出一桶泔水,六七个人一拥而上,凑钱买下了那桶泔水。 他们甚至来不及回家分,用勺子迫不及待地抢食起来。 中途谁吃得多了谁吃得少了,又是一阵打闹。 一个瘦弱的女子哭喊道:「给我留一碗!留一碗啊!我出了钱的,家里的孩子饿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可是来往匆匆的行人,谁都没有理会她。 灾荒年间,最不缺这样的苦难人。 「小刀,我想帮她。」萧越捏着一粒碎银子,艰难地说道。 我把肉夹在饼子里,啃了几口,摇头说道:「给了钱,她也保不住。」 萧越的肩头微微垮了一点,有些迷茫地说道:「我从小出生在临安,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我姐姐是当朝贵妃,盛宠不衰。我以为,这天下人间过得最穷苦的人,就是我家的瘸腿马夫了。」 他自小在江南富庶之地长大,那样的鱼米之乡,乞丐都有挑食的权利。 萧越从前有句话说得没错,江南的乞丐都比我穿得好。 「不怪你。」我拍了拍萧越的肩膀,想了想说道,「你富贵时,从不欺辱百姓,这就够了。」 「够了?这就够了?」萧越把头抵在我的肩头,身体微微颤抖。 半晌,他抬起头,眼睛红透了,压抑着情绪说道:「小刀,我要入仕。为萧家满门冤魂,也为这颠沛流离的百姓。」 这愿望,有些宏大了。 我看着他清瘦的面容,心里叹了口气,只是说道:「好。」 我们悄然跟着那女子去了一个破败脏乱、臭气熏天的街巷。 等她进去以后,我把肩膀上扛着的包袱丢进了墙里。 那是在铺子里买来的饼子,还藏了些肉。 离开的时候,萧越问我:「小刀,他们会活下去的吧。」 不,他们很快还会死去。 不止他们一家,那条脏乱的巷子,在即将到来的夏季会发生疫病。 届时官府会派人封锁整条街巷,等里面的人死绝了,放一把火烧干净尸体,隔绝疫病。 我看着萧越,答道:「会的,一定会的。」 萧越松了一口气,死寂的眼里终于浮现起一丝喜悦。 「等到了冀州就好了,到时候我去读书,小刀你就在冀州定居下来。」萧越怀揣着希望说道,「齐叔叔看着我长大的,他一定会对我们很好的。」 可是我们谁也没想到,我差点在冀州丢了半条命。 04 萧越口中最是忠厚的齐叔叔,背叛了萧家。 要不是我机敏,留了一手,只怕悄无声息地就被迷晕了。 我跟萧越连夜想逃出冀州,身后却是追兵不断。 齐家那点虾兵蟹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谁知道我中途寒毒发作,背上硬生生挨了一刀。 「萧越,等会儿我杀出重围,你走。」我强忍着痛苦说道,「他们要抓你到京城,我只是个外人,不会对我如何的。」 寒毒发作,我浑身僵冷。 萧越死死地抱着我,咬着牙说道:「不,小刀,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他扭头,看向围攻我们的人,满身戾气地说道:「把齐忠德叫来!我送齐家一场滔天富贵,看他敢不敢接!」 我不知道萧越跟齐忠德说了什么,他答应放我们走。 我昏迷之中,听到齐忠德说:「贤侄,我记得你三岁时,我去临安拜访你爹。你正是贪玩儿的年纪,要我趴在地上驮着你走。我看这个江湖人伤得不轻,不如你也驮着她,爬出冀州? 「时间不等人啊,天亮以后,你可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萧越背着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他一步一步地爬行着,朝着城门的方向。 「啧啧啧,谁能想到,三代煊赫的萧家,居然能沦落到这种地步。」齐忠德一鞭子抽在萧越的脸上,笑起来:「贵妃娘娘被幽禁冷宫,你哥哥也死在了京城。萧家啊,只剩下你一个纨绔子弟,真是后继无人呐。」 萧越没有说话,我趴在他的背上,泪水不断地往下掉。 一直到了城门口,齐忠德忽然拦住他,戏谑道:「好侄儿,这城门开得太小,你只能从我胯下钻过了。」 我不忍再听,催发寒毒,彻彻底底地晕死过去。 05 「小刀,我去书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