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头颅与剑一同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岑稚站在血海之中,看着倒在地上瞪大了双眼的敌将。 寒风裹着白雪纷沓而来。 她凌乱的发丝飘动着,却挡不住她眼中大仇得报的喜意。 岑稚笑了,笑的泪水蒙漫了视线。 “爹,你看女儿为你和哥哥报仇了,女儿不负程家的风骨!” 她说着,眼前陡然一阵黑,冰冷的凉意将彻骨的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岑稚无力的跪倒在雪地之中,却用仅剩的右手攥住了剑柄,支撑住身子。 剑插在雪中,染血的剑穗微微晃动。 她侧头看着自己空落的左边断臂,慢慢转回了视线。 岑稚环顾着四周,敌将已死,大局已定! 不知为何,这一刻,岑稚竟想起了喻谨生。 那个她爱了十二年,追随了十二年,却最终放弃的男子。 他曾说她鲁莽冲动,她不曾反驳。 可现在,岑稚想告诉她,自己是程家人,虽不像别家女子温婉贤淑,却也有勇有谋,能堪大任! 她从不负程姓,她也配做他的妻! 可好像做不到了…… 无尽的疲惫袭来,岑稚慢慢合上了眼。 她跪在那里,一如当初程毅将军一样! “程将军!” 一声哀恸,战场上还活着的李朝士兵皆跪在地,哭声震天。 他们目睹了程家最后一位将军,也是李朝唯一一位女将军以血洗剑,以命护国…… 第十章 大喜大悲 大胜的消息传回京城,满街欢呼。 南巡刚回的喻谨生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喧嚷。 这时,马车停在了太傅府门前。 喻谨生起身下车,却在踏上实地时,听清了路过百姓的话:“北疆战事平了!听说那名女将今日就要返京了!” “可不是嘛,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女将? 喻谨生眉微皱,他下意识的想到了岑稚。 朝中有几个能上阵杀敌的女子,除了她还有谁! 想着,他本该进宫述职的脚步一转,直奔岑稚院子。 可等待喻谨生的,是房中桌案上,放着一张已经落了灰的和离书。 而和离书上的日子,恰好是他南下的那日! 窗外大雪漫漫,屋内也冷的犹如冰窖。 喻谨生攥紧了拿着和离书的手,怒上心头。 这便是岑稚的打算? 串通了爹瞒着他上了战场,还给自己留了封和离书?! 他强压着撕碎那纸的冲动,转身去了邵太傅的书房。 而书房内,邵太傅看着北疆刚送来的捷报,本该高兴的脸上,却满是悲凄。 “砰!” 喻谨生直接推门而入,门扇砸在墙上发出轰鸣。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守礼度,可一想到父亲和岑稚瞒着自己做出的事,他便再也不能平心静气。 喻谨生将和离书拍在邵太傅面前的桌子上,声音发沉:“那个女将,是不是岑稚?!” 邵太傅没回话,只是看着喻谨生,浑浊的眼中带着莫名的歉意。 喻谨生却没发觉,只是怒声发问。“岑稚有勇无谋,她如何能领兵?” “她赢了,大军得胜归朝。”邵太傅陈述着刚得知的事实。 紧接着,他将那捷报放在了和离书上,推到喻谨生眼前:“北疆传回的捷报,大军今日到京。” 喻谨生却没有看那捷报。 邵太傅见他这样,叹了口气:“成婚那日你未去接她,今日,你该去。” 喻谨生闻言语气讥讽:“这也是您与岑稚串通好的?” 邵太傅语气中满是坚决:“快去!” 见他这般,喻谨生倏然转身径直出府。 太傅府门前,是一顶花轿和盛大的迎亲队伍。 喻谨生冷眼看着这一幕,怒火中烧。 他烦躁的将小厮呈过来的红绸推开,单身纵马朝着城门口去。 也罢,自己是该去看看,看看岑稚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当初求来赐婚的是她,如今留下一封和离书的也是她。 雪在地上越积越厚,京城城门大军也徐徐归来。 京城长街中央。 喻谨生站在那儿,身后,是邵家的迎亲队伍。 他神情冷漠,心中更是心烦意乱。 虽闻岑稚得胜归来,但他仍不觉得开心她有如此才干,只有阵阵后怕。 但在一团怒火中,他又能感觉到一丝止不住的喜悦。 她安全回来了,终究能回来便好。 唢呐声高亢,明明是喜乐,可却莫名让人觉得哀悲难绝! 喻谨生不耐回头,想要训斥,余光却瞧见大军已经走来。 他转头在大军中寻找着,却怎么也寻不见岑稚的身影。 喻谨生眉心深深的蹙起。 不知何时来的邵太傅走到他身旁,神情凝重。 喻谨生瞧着有些不解,刚要问些什么,就见那群大军慢慢朝两边散开,中间的两副黑棺渐渐显露在人前。 喻谨生眼眸一震。 铺天盖地的白雪之中,左边那副黑棺之上赫然刻着三个字——“岑稚”! 第十一章 回家 京城大雪漫漫,哭泣之声经久不绝。 邵太傅将红绸系在喻谨生胸前,含泪道:“走吧,我们把千叶接回家……” 雪如同棉絮一般飘落而下,砸在喻谨生肩头却犹如千斤之石。 “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岑稚稚嫩的声音将喻谨生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因被邵太傅往前推了一步,踉跄着差点往前栽倒了去,不知何时,城中百姓都纷纷至此跪了下来,大哭起来。 哭声与喜乐相撞,满城尽显一片悲凉,喻谨生才这觉他连呼吸都颤抖起来,黑棺浸染了他的双眸,一种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没看到岑稚得胜归来那骄傲得意的笑容,甚至说再也看不到了。 喻谨生走到棺木旁,触及那已盖上一层白雪的棺盖时,他指尖一抖。 他猛然将棺盖推开,棺中人一身战袍,面容安详,嘴角似是带着一抹浅笑。 “嘭”的一声。喻谨生竭力扶住棺沿才让自己得以站稳。 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了,他满眼都是岑稚苍白消瘦的面颊。 两月不见,她更瘦了,十二年中,他从未认真的看过岑稚,她的左袖空荡荡的,肩只透过白袍的斑驳血迹。 喻谨生伸出手将她轻轻扶起,缓缓抱出木棺。 “不可!”先锋李庆拦住喻谨生,他未受伤的一只眼中满是泪水。 他从小就跟在程毅身边,对岑稚的事也了如指掌,岑稚活着时,喻谨生从不曾认真对她,她战死归来,抢了她的遗体去又算什么。 喻谨生哑着声,眼底尽是冷意:“别逼我。” 李庆一怔,再想去拦,却被邵太傅拉住,邵太傅拍拍他的肩,看着他受伤的眼睛:“辛苦了……” 喻谨生一言不发,只是将岑稚紧紧抱在怀中向花轿一步步走着。 岑稚很轻,他抱得一点不费力,可他觉得每走一步如同背负千金之难。 温柔的将岑稚放进花轿里,喻谨生伸手将她低垂的头轻轻抬起,他抚过岑稚紧闭的双眼,忍声吞泪,一句话也难以说出口。 他曾嘲她聒噪,连打个盹儿都会说梦话喊着上阵杀敌,此刻冰冷的她却让喻谨生更眷念从前活蹦乱跳的她。 邵太傅见喻谨生微颤的身影上了马,才抚泪高喊:“起轿!” 花轿在前,黑棺在后,伴随着喜乐,百姓一路跟随至将军府外。 柳馥兰一身粗布衣,被两丫鬟搀扶着站在将军府门前,她抚着已近六个月的肚子,不知哭了多少回的眼睛一片血红。 当看到岑稚的绝笔信时,她就知道岑稚必定是没有活着回来的打算了。 一阵喜乐从街尾传来,柳馥兰目光诧异的看着缓缓行来的迎亲队,打头的竟是喻谨生。 未等她再去细想这是为何,后边的两副黑棺顿时让她双腿一软,喻谨生并未停留,他眼神黯淡,松松抓着缰绳,身子也似不稳的摇晃着。 身后传来柳馥兰凄厉的哭声,喻谨生仰起头微张着嘴,双唇颤抖,雪落在他的脸上,被一股热泪融化后又顺在面颊缓缓滑落。 喻谨生哭了。 他感觉不到心中那刻骨的痛邵,只是觉得心中少了什么让他支撑的东西,猛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