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导演旁边,笑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他的视线冷冷扫过方瑾昱,最后落在我身上。 他冲我勾起嘴角,像是顽皮的猫,在戏弄天真的老鼠。 我才知道,原来,他是《画境》的出品人之一。 秦宵是故意的。 他在等着看我拼尽全力反抗他,然后,他只用一根指头,就能将我镇压。 他在锉磨我的锐气。 我呆呆地愣在那儿,感觉心口豁出一个大窟窿,穿堂风吹过,凉得瘆人。 方瑾昱突然捏捏我的后颈,声音带着沙哑,轻飘飘地钻进我的耳朵: 「姐姐,专心点,该你吻我了。」 不对。 试镜的片段,到这里应该结束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接着说:「或者,我吻你,也可以。」 而这一句,不是台词。 秦宵的笑容,猛地沉下去。 12. 「足够了。」 秦宵突然出声。 他手里摆弄着打火机,不爽地喊我:「余满满,回家等通知。」 我默默攥紧拳头,等通知? 我真想跳起来撕了他的脸。 方瑾昱扣住我,将我摁在座位上。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不用等,我要的就是你,我的……小、姨、娘。」 他靠在我的肩膀上,懒洋洋地看着秦宵,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前辈,这件事,我说了算。」 「知道方途安吧?他是我爸。」 我记得,方途安是这部片子最大的赞助商。 方瑾昱仰起头,头发扎得我痒痒的。 他得意地问我:「小姨娘,你家少爷他爹,厉不厉害?」 13. 合同是当场就签的,方瑾昱生怕我跑了一样。 秦宵冷冰冰地看着,等我签完字,再抬头他已经不见了。 走到地下车库,突然一股力量把我拉到角落。 秦宵低头吻了过来,我甩包砸在他头上,骂他:「你有病就去治,别来我这儿发疯!」 他瞪着我,咬牙忍着脾气。 「余满满,我这辈子没挨过的打,全让你给我补上了。」 他笑得很冷,带着轻蔑问我:「不让亲?」 「怎么,方瑾昱的吻技,比我好?」 我也笑:「等离婚了,我找他体验体验,到时候给你答复。」 我很少见他这么不顺心。 秦宵,被资本打败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早该知道,没人能一手遮天。 秦宵阴沉沉地打断我:「你闹够了没有!」 「就因为我挂断你的电话,非要离婚?」 「你不能发短信再告诉我一声?余满满,说到底你只是在报复我,你就是想让我愧疚!」 「好,我愧疚,我跟你道歉,我也保证以后不再挂你电话,你还要怎么样?」 我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秦宵演了那么段爱情,但他根本不懂爱情。 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他不懂忏悔,更不会反思。 他只想要别人一步步退让,来装点他所谓的太平盛世。 「说到底,你还是因为苏跃。」 「那些绯闻,是我的工作,你不会不懂。」 他还在喋喋不休,他绝不会承认,他在爱情里分心了。 他纠缠的样子,真难看啊。 我爱了五年的人,在这一刻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有一副丑陋的壳。 我咂咂嘴,真替自己不值。 「秦宵,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一个月内,如果你没挂断我的任何电话,我就不再提离婚的事。」 他的表情舒缓下来,眼里带上一点笑意。 「满满,这不是什么难事。」 我扯扯嘴角,没吭声。 这确实不是件难事。 可是秦宵,你做不到。 14. 我跟剧组签约后,网上突然出现很多关于我的黑料。 说我找金主,靠方瑾昱进组。 方瑾昱直接转发评论:「余满满,国家级演员,多次获得演技大赏,她需要找金主才能拍电影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聪明,让人没法回答。 是啊,有实力的人靠实力进组不是应该的吗? 如果有实力的人需要找金主才能有戏拍,那是谁的问题? 认识久了就知道,方瑾昱很擅长四两拨千斤。 有家世、有学识、有情商、有手腕,是那种,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 《画境》安排得紧锣密鼓,签约没几天,所有演员开始试妆拍照。 苏跃如愿以偿,拿到女一号的角色。 她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学生装,倒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只是眼睛里时不时露出一点精明,很违和。 今天要拍定妆照,几个女角色加上方瑾昱,凑在一起拍全家福。 苏跃一看见我,脸色就变了。 她经纪人嚷嚷着去找妆造的负责人。 「余满满太花哨了,不行!」 「她一个女配,还想抢女主的风头?」 「赶紧给我把她戴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给摘了!」 我在戏里是最受宠的小姨娘,妆造确实比其他人华丽。 造型师翻了个白眼,表示有问题找导演。 他领工资办事儿,拿谁的钱,办谁的事儿。 苏跃打圆场:「满满姐妆造挺合适的,风尘多情,跟她挺搭的。」 「但是我是不是有点太素了?」 她指着一对精致的白玉耳坠,说:「它跟女主角清冷出尘的气质还挺搭的,能不能……」 那对耳坠,是方瑾昱从家里带进组的。 苏跃看着他,讨好地眨眨眼。 方瑾昱冷冰冰地开口:「你是来拍戏的,不是来比美的。」 「能拍就拍,不能拍,滚蛋。」 他手下翻着剧本,从头到尾,连眼皮都没抬。 苏跃当众丢了脸,气不过,真的扭头走了。 15. 那天,方瑾昱让我见识到什么叫雷厉风行。 他让律师团队起诉苏跃违约赔钱,一个电话,叫来刚刚拿了影后的周明宜,让她顶上女一的空。 苏跃大概还等着人去哄,结果,方瑾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周明宜一见我就笑,她转身跟方瑾昱嘀咕:「你小子追星成功啊!」 我专心拍照,当没听见。 其实我早就发现,方瑾昱是我的粉丝。 我刚出道那会儿,也算是一炮而红。 当时参加一档节目,是抽取一位幸运粉丝,当一年的笔友。 那时候我们每个月都有书信往来,最后一封信寄出的时候,我附上自己亲手做的平安扣,祝福他一生顺遂。 那枚平安扣,挂在方瑾昱的脖子上,我看见过。 16. 工作到六点,准时下班。 手机里有秦宵的短信:「满满,你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 我没回复。 从前我每天等着,生怕漏接他一个电话。 我等了五年,熬了五年。 秦宵,这才几天,你就等急了? 我扔下手机发动汽车,方瑾昱叩响我的车窗,奶呼呼地说:「姐姐,搭车行不行?」 我想说不行来着,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载着他,开出五里地了。 我以为,他会跟我扯些有的没的,结果我们一路都在聊电影。 我偶尔瞄两眼他勾勾画画的剧本,再看看他那张写满玩世不恭的脸。 原来骨子里是那么认真的人啊。 倒是出乎意料的反差萌。 方瑾昱晚上有饭局,我把他送到地方。 快到家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剧本落在我车上。 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段时间,他肯定要研读剧本。 我想了想,调转车头,又给他送了一趟。 17. 方瑾昱告诉我包厢号,让我直接上楼。 推开门,苏跃的声音从缝里漏出来: 「弟弟,做人不能把路走绝了,咱们都在一个圈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照应不好吗?干吗非要给自己树敌呢?」 方瑾昱笑了:「你搞错一件事,我弄你,不能叫树敌,顶多是消遣。」 「你觉得你算老几,在这儿跟我指手画脚?」 苏跃气得手都在发抖。 秦宵也在,似笑非笑地接过话:「你爸知道你在我面前这么嚣张吗?」 他回头看见我,剩下的话,都卡在嗓子里。 我没理他,冲着方瑾昱晃晃手里的剧本,放在门口的椅子上,转身就走。 秦宵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把拽住我,把我摁在墙上,磕得我生疼。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你不打我电话,不回我短信,就是因为,跟他在一起?」 我笑着,用他以往搪塞我的话回答他:「只是工作,我想,你应该懂。」 我就是故意进来,给秦宵找不痛快的。 我尝过的苦,不叫他尝尝味儿,我怎么能舒服。 他眼底藏着一点眼泪,苦笑着说我:「满满,你真挺狠的。」 「你要玩,可以。」 「……但是,别忘了打电话给我,我在等你。」 秦宵,卑微的滋味,好受吗? 18. 我在秦宵那儿结结实实地爽了一把。 付出的代价是,后来见到方瑾昱,有点尴尬。 他记住了那句「只是工作」,冷不丁就要调侃我。 凑在一起顺台词,偶尔我演起来,跟他勾肩搭背很亲密。 演完了有点不好意思,他说:「我懂,只是工作关系。」 我给他捎了杯咖啡,是他最爱的焦糖玛奇朵,他接过去喝了一口。 明明很高兴,也要撇嘴嘟囔:「我懂,只是工作关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