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作为穿越者,我曾经风光无限。 在外人眼里,我眼光独到,于九位皇子中选择了最不起眼的翊王裴晟。 押对宝后,一跃成为后妃。 虽然皇上由于平衡朝堂势力,娶了柳家的女儿为后。 我只被封了贵妃,可我入宫后盛宠不衰,连皇后都要暂避锋芒。 连带着谢家荣耀了两年,然后一朝跌落神坛。 身后事竟凄凉至极,连为我哭一哭的人都没有。 直到黄昏时分,灵堂里来了位客人。 是皇后。 她独自一人走进来,一个宫人都没带。 穿着一身素色宫装,眼角眉梢带着说不出的疲倦。 其实,我与皇后并不相熟,她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贵女。 一言一行都循规蹈矩,十分刻板。 彼时裴晟刚刚登基,朝堂上不服他的老臣甚多。 他为了平衡两朝臣子,娶了其中最有名望的柳太师嫡孙女为后。 并向我承诺,他爱的女人只会有我一人。 我委屈,不愿,却无法阻拦。 朝堂权力倾轧,危险重重,我想,他终究是皇帝,不可能为我一人虚设后宫。 哪怕是摆设,也是要做做样子。 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他会一直爱我。 现在看来,真是愚蠢至极。 大婚那日,裴晟并没有驳了她的面子,留宿了。 第二日,皇后叫了我过去。 她依旧穿着昨日大婚的喜服,面色疲倦。 她免了我行礼,语气一板一眼。 「我知你和皇上情意深重,我占了你的后位,实对不住,往后你不必来向我请安,只要不祸乱宫闱,我不会拿后位压你。」 那时我只觉得她实在没有人情,大婚当日丈夫不碰她,竟还能和睦地与我谈话。 后来她果然信守承诺,两年,我们只在大日子上见过寥寥几面。 所以我有些诧异她居然会是第一个来看我之人。 皇后先是为我上了香,又端起一杯酒洒下。 做完这两件事,她默然站了良久。 临走前她终于开口:「你这一生,太苦了些。」 「若是如我一般,从未对他抱有希望,便也不会如此痛苦。」 「可惜,你曾享受过他极致的宠爱,却被心爱之人亲手打入地狱,还这样年轻,便枯萎在深宫中了。」 「皇恩,不过如是。」 「下辈子,别再入王侯之家了。」 她转身离去,背影寂寥。 我看着她的背影,不过十年,便已暮气沉沉。 这深宫,不只锁住了我,也锁住了她。 一生都背负着家族荣辱,不敢行差踏错。 忍受着丈夫的漠视,于寂寥深宫中,年华老去。 我朝她弯了弯腰,虽然她看不见。 她说得对,来世,不会对情爱之事抱有希望了。 如果,还有来世的话…… 9 第二个来看我的会是明妃,这我委实没想到。 她和我长得那样像,入宫后不可能没听过风言风语。 不把我当成假想敌,恨我入骨就好了,怎么会来看我? 可她真就来了。 和皇后不一样,她穿了一身华服,完全不像是来看一个死人的。 明妃也并没有为我上香或是倒酒。 她只是站在原地,双手紧握在腰前。 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似有怨恨,有不甘,有恨意,好像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悲伤和泪痕。 我想,肯定是我看错了。 明妃抬了抬头,我的视线随之往上看,什么也没看到。 再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收起了所有的表情。 丫鬟贴心地扶住她的胳膊,两人转身离去。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实在是看不懂这个明妃。 不过我也不在乎,我已经死了。 或许等尸体下葬,我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爱呀恨呀的,想理清楚太难了。 我搭上了一条命,都没做到。 后来直到入夜,都再没人来。 我有些累了,便躺到棺材里想睡会儿。 迷迷糊糊的时候,被门吱呀一声惊醒。 我坐起来看向门口,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月光从被渐渐关上的门缝里洒落进来,照亮了他的脸。 是裴晟。 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水色,但仔细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他依旧和白天得知我死讯那样,面无表情。 我突然很想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 是在想一个威胁到他皇位的人终于死了。 还是在想一个被他辜负的女人终于死了。 他是如释重负,还是问心有愧呢? 可我不得而知,我从来,就没看透过裴晟。 过往我认为的他,不过是他特意展现给我,想给我看的他。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裴晟做了个令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跪在了棺木前方。 穿着那身明黄色的龙袍,跪得端端正正。 自从他登基后,我便再也没见他跪过。 可他依旧什么也没说,我看了他好久,终于确定,他不会开口和我说话了。 我便又躺回棺木里。 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没有疑惑为什么魂魄还会做梦。 只记得耳边响起低低的哽咽声。 那声音让我心焦,我循着声音不停地追,可那声音总是离我不远不近。 我追了很久很久,眼前越来越亮。 终于,雾散了,我看清了发出哭声的人。 那是少年时的裴晟。 他就那样看着我,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似乎难过极了。 他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可我怎么都听不清。 我想去抓他的时候,我醒了过来。 天已经大亮,长乐宫里早已没有了裴晟的身影。 10 后来的每一个深夜,裴晟都会出现,然后在黎明前离开。 每次我都会忍不住睡着,每次都做同一个梦。 梦里的少年裴晟永远都在哭泣,用那双悲伤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我想,年少时,裴晟或许是真的爱我。 那时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许下白头承诺时,他也应当是真心实意的。 只是那个位置太过血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会舍弃一些东西。 裴晟只不过权衡利弊之下,舍弃了我罢了。 停灵七日,今日便是我发丧的日子了。 我松了口气,站在门口等待着宫人把我运出这皇宫。 我从清晨等到了深夜,却始终没有等到送灵的人。 裴晟倒是照旧来了。 我蹲在他面前,问了很多遍为什么。 当然,得不到回答。 于是我又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好多天。 直到有一天我被吵醒了。 爬出棺木一看,殿外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的人。 打头的就是皇后,她穿着一身华服,面容肃穆。 此时天还未亮,裴晟还没走,被堵了个正着。 皇后说:「请皇上许宸贵妃入土为安!」 明妃也在其中,她附和着皇后:「请皇上许宸贵妃入土为安!」 裴晟皱了皱眉,「皇后,你这是想忤逆朕?」 皇后面色不改,「停灵已过七日,更遑论如今天气乍暖,宸贵妃的遗体极易腐烂,逝者已逝,还请皇上念及过往,让宸贵妃入土为安吧!」 言罢深深叩首,身后众人尽数叩首。 我本以为裴晟一定会生气,然后惩罚他们。 可他不但没生气,还笑了一声。 「皇后说得对,来人,传朕的旨意,命工部打一口冰棺来,不得有误!」 茂安不知道从哪里小跑过来,却不敢应答,满头的大汗。 皇后再次叩首:「皇上!」 裴晟却蓦然变了脸色,「速去!否则你提头来见!」 茂安抖了抖,只能应是。 随后裴晟径直离开,一眼都没有看跪在殿前的皇后众人。 她们跪了一天,明妃有孕,承受不住昏迷了过去,众人才散去。 工部不敢抗命,当天夜里,冰棺就被运来了。 我看着那具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被放在晶莹剔透的冰棺里。 可气味还是会蔓延出来,令人作呕。 裴晟就像是嗅觉失灵了一般,依旧每晚都来。 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早已没那么爱我,却强留下一具尸体,有什么意义呢? 迟来的愧疚,一文不值。 最近天气越发炎热了,冰棺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 半天便需要换一次,因此工部怨声载道。 甚至引起了百官弹劾,说我是祸国妖妃。 我真的觉得他们很是离谱,我一个被打入冷宫八年的废妃,何来的祸国? 这些都是我从跪在殿外的宫人嘴里听到的。 皇后日日都来跪,可裴晟从未和她说过一句话。 我眼看着她脸色越来越憔悴,想让她回去,她也听不到。 不知道第多少日,裴晟来后不久,灵堂里又来了个人。 这人是故人,禁军统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