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仍吩咐我去送药。 我气不过,于是给少爷上药时下手重了些,听他疼得咿呀鬼叫,这才舒坦了。 让他整日惹夫人生气,合该他疼! 5 朝来暮去,院里能埋宝贝的地方都被我埋了个遍。 夫人大方,小少爷又挥金如土,我便埋得勤了些。 我大抵是这世间最幸运的丫鬟,偶然听到一妇人提及家中处死一个不安分的婢女,语气轻快得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若我遇到的不是夫人,如今只怕也是个草席裹尸的下场。 哪有这般好日子,不仅能赚银子,还有夫人教我识文断字、人情世故。 及笄那年,夫人将卖身契作生辰礼送我。 她说若我想嫁一良人,她就给我备嫁妆。若我想跟着她干活,她就安排我去布行做学徒。 我不懂她为何这样问,我日日缠着她,眼里心里怎么可能容得下另一个男人? 这辈子嫁人是不可能的,我不愿去别人家当牛做马,只想跟着夫人赚银子。 我细细盘算过,除去每月带回家给阿娘的银钱,还剩下三十余两银。 再过个几年,我便可以在华京下辖乡县买个宅子让阿娘安享晚年。 夫人说,她的愿望是成为永元最有钱的丝绸商。 我认真想了想,「那我便跟着夫人,做最有钱的丫鬟。」 …… 我原以为会就这样一辈子常伴夫人左右,服侍她的孩子,再服侍她孩子的孩子。 可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一伙官兵举着火把冲进府带走了夫人和傅大人。 新科状元傅祁借旱灾敛财传得沸沸扬扬。 傅府的下人纷纷收拾包袱另谋出路。 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夫人只是去去就回。 我守着偌大的傅府,心中惶恐不安,只能一遍遍打扫府里每一个角落。 夫人爱洁净,我想她回来看到定会高兴些。 可夫人迟迟不归,一个雨夜,早已离开的忠伯敲开了傅府大门。 我满心欢喜迎上去,却见板车上躺着浑身是血的小少爷。 忠伯浑身湿透,面色十分难看。 他说夫人被下了死牢,回不来了。 少爷四处求人,半路被仇家堵在巷子里打个半死。医馆不收治,郎中请不来,想来是这仇家从中作梗。最后别无他法,只能将他送回傅府。 我与他一同将少爷抬进府。 忠伯离开前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傅府败了,做个聪明人,为自己早作打算。 忠伯家中有八十老母,儿子缠绵病榻好多年,夫人给的丰厚月钱都不够给他看病吃药。 从前一起干活时他就常感叹世道艰难,活得如牛似马。 他有难处我理解,为至亲打算,另谋出路无可指摘。 可夫人待我恩重如山,她不在时,她的亲弟我自然要替她顾好。 6 少爷人烧得冒烟,我急得跳脚。 我不懂岐黄之术,十分后悔没有在夫人挑拣草药时偷学一二,只顾着替她赶蚊子。 无奈之下,只能把府内所有草药熬成一锅黑水,一股脑喂给少爷。 整整三日我不敢合眼,每隔一会儿便探下他鼻息。 就怕少爷没被仇家打死,却被我的药汤毒死。 好在三日后人醒了,可我们却被前来查封府邸的官差赶了出去,一路被押送至城郊的流民安置村。 少爷很虚,短暂醒来又睡去。 村里的婶娘十分热情,给我们送粥又送水,送完也不走,齐齐围聚在少爷跟前,七嘴八舌感叹没见过生得这般好的男娃儿。 我是没看出他和常人有何不同,谁还不是两眼一鼻一张嘴。 村里的陈伯曾是郎中,他说少爷伤势过重,命是保住了,只是这腿断了,需敷草药卧床不动,至于以后还能不能走路,要看他造化。 续骨的草药生在距此处三十里路远的大云山上。 城中也有,只是我没银子。 顶着炎炎烈日攀爬崎岖山路时,我悔得捶胸顿足,为何要将财物埋在地底,以至于被赶出府时身无分文。 少爷人是醒了,却像是失了魂,整日不言不语,只直愣愣地看着茅草屋顶。 不对,他还会挥手打翻药汤。 一连几日为他熬煮的汤药全被他打翻,一旁的陈伯都忍不住开口。 「小桃走了几日才给你摘回这药草,双手被毒得又红又肿,你不该辜负她的好意。」 见他毫无反应,我与陈伯商量一番,打算用蛮力逼他喝下。 无所谓他记不记恨,只要能将他的伤治好,给夫人个交代便成。 本已撸好袖子,做好了拉扯的准备,谁知我刚端碗到床边,他就微微张开了口,虽面色难看,可总算是喝下了。 夫人入狱之事像座大山压在我心头。 可少爷除了喝药,其余时候都闭着眼,一动不动。 唯恐提及夫人惹得他伤上加伤,我只好缓缓,先去帮婶娘种地换粮。 亏得村里的婶娘心善,抑或是少爷的美貌起了些用,这几日我们全靠各家给的馒头清粥救济度日。 可靠救济度日不是长久之计,何况少爷治伤要钱,夫人那打点也要钱。 安顿好少爷,我便走了十几里路进城找活干。 夫人教了我许多,识文断字,盘账书写皆不在话下,何况我一身蛮力,总该能找到活先做着。 可天不遂人愿,去了茶楼被驱赶,去了酒肆被讥讽,反正哪哪都不要我。 一连几日,处处碰壁。 我不信邪,借了村里大娘做的头花去城西摆摊,本以为没事,结果收摊时来了一伙地痞,抢走卖头花的营收不说,还给了我一脚。 这下好了,不仅没赚到钱,反倒还欠上大娘一笔。 次数多了,我察觉出些不对劲,想起忠伯提过把少爷打伤的仇家。 该不会是他仇家做了手脚? 可少爷已伤成这样,再大的仇怨也该了了吧,怎的还处处为难于我。 等等,少爷不会杀人父母,欺人妻女吧? 以他过往的斑斑劣迹,真的不无可能! 7 记挂着仇人一事,我紧赶慢赶回到家中,便见泥地上趴着一人,披头散发怪吓人。 「少爷趴地上做什么?」 我上前伸手想拉起他。 「滚开。」 许是多日不曾开口说话,他声音嘶哑得像嗓子被火燎过。 我气恼,离家前我给他备足了水和吃食,如此伤重不好好卧床休养,下床趴地上是做什么。 可下一刻,我知道缘由了。 也怪我忙忘了,只给他准备了尿壶,这几日也没见他提上茅房,我也就没想起来。 闻着这味儿,该是憋了几日了。 我憋了口气,伸手去扶他,谁知刚碰到他衣袖就被他大力推开,他面色狰狞地吼道:「滚!」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憋的这口气差点没呛死自己。 好心没好报,要不是看夫人面上,谁稀罕搭理你。 一整日没进食,饿得我前胸贴后背。 我拍拍屁股起身,自顾自去灶间拿了个冷馒头,蹲在地上就着碗热水吃。 「对了,少爷你见过茅坑里的蛆虫吗?」 我咬了一大口馒头,边嚼边说:「这茅坑里的粪一旦积攒久了就容易生蛆虫。」 「这蛆虫白白嫩嫩,最喜往洞里钻。」 「你要是不及时清理,」我喝了口水清清嗓,「我保证,明日太阳升起你便会感觉到屁股发痒。」 吃下最后一口馒头,我蹲在他身旁,轻声道: 「少爷,知道为何会痒吗?」 「那是蛆虫在啃食你的血肉。」 说完我也没管他,转身进屋拿起扫帚便开始扫地。 没多久,一道虚弱又窘迫的男声响起:「扶我进去。」 …… 少年面色难看,耳朵却红透了。 他躺在床榻上,认命一般闭着眼,在我伸手要碰到他裤腰时,又急急出声: 「闭上眼,不准看。」 「那肯定不看。」 我嘴上应付着,眼睛却睁得贼大。 这要是闭上眼,我的手一不小心碰到污秽物怎么办…… 少爷的两条腿生得又直又长,只可惜了这膝盖处溃烂难看。 不,还有一处也丑陋无比。 脱下他亵裤,我立马扔到院子里。 回身动作麻利地给他擦洗干净,换上干净的亵裤,然后才去将脏裤子冲洗干净。 等忙完一切再进屋,他依旧直挺挺地躺着,只是头偏向了墙内,身子抖得不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也难为他了,我叹了口气。 堂堂富家少爷,本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一辈子。 谁又能想到现在这个睡茅草屋,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的废物是那个恣意妄为的谢大少。 我没说话,站在黑夜里静静注视着他。 过了许久才走到床边,语气放软了些,打算安慰他。 「少爷,你是不是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