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的时候,这件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嫣儿的尸身就摆在前厅,迎面,照见奶娘妈,先是一惊随后就骂骂咧咧的说林瑶佳疯了,给席家带什么晦气。 林瑶佳不恼,依然坐在正位上。 久病延绵,此番却这番姿态的坐在这,倒是唬住了奶娘妈。 大家闺秀,她又何曾见过这架势。 周若水只得知,林瑶佳叫她,心里早有定数,却也未想,她真的会把嫣儿的尸身搬进席家。 一身的粉色旗袍,有些媚俗,她撑着一把圆扇,慢慢走进前厅,直到看见地上那盖着白布的女人,才算是面色动容了几分:“呦,姐姐,这是谁呀,劳您这么兴师动众的。” “跪下。”林瑶佳未抬头。 “姐姐怕是说笑了,奶娘还在这,我为何跪你?” 愤怒的放下杯子,摔得一阵清响:“你倒是跪,还是不跪。” 林瑶佳站了起来,朝着周若水走过,一个巴掌却是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那股力气她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逼良为娼,你跪还是不跪!” 声音抬高了八斗,吓的奶娘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愣是不敢发话。 周若水捂着脸,冷笑了一声:“我当是什么,姐姐说的是嫣儿啊,没错,她是我打发出去的,若不是她偷偷报信,欺上瞒下,阮大帅又怎么会过来让我家大帅受委屈?” 我家大帅? “是为了靳南,还是你自己,你最清楚。”林瑶佳一把拉过她的手,不容置喙:“你今日就算是不跪也得跪!” 林瑶佳红了眼,若不是她一再忍让,嫣儿又怎么会死? 若不是怕自己时日无多,嫣儿又怎么会模仿她的字迹休书给父亲。 到头来,终究还是她害了嫣儿。 一脚踢上了周若水的小腿,林瑶佳按着她的肩膀,让周若水动弹不得的跪在了地上,原本还想着,周若水怎么这么听话,直到下一刻,霍颂矜寒着脸走了进来。 “大帅,您救救若水吧,姐姐她,好生吓人呐。”周若水跪着,往前几步。片刻,泪如雨下,她依附着霍颂矜的腿,小心翼翼的看了林瑶佳一眼。 “你这刚下床又是唱的哪出戏?”霍颂矜气得不轻。 原本,他是要晚些回来的,却不想外面闹得沸沸扬扬,都说席帅夫人把姜大公子给伤了。 掀开地上的白布,霍颂矜停顿了几秒:“怎么是嫣儿?” “那就要问问你的二太太了。”看着地上的女人,林瑶佳红了眼。 “怎么回事?”几步坐到正坐上,霍颂矜难得的和林瑶佳坐在一起,却是极度的不耐烦。 “姐姐用人不善,我替她管教一下罢了。大帅难道不好奇,那封信是谁写的?”周若水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哭哭啼啼道。 “一个下人,却胆敢越过主子,欺上瞒下,这可不得教训着,姐姐既然不舍,那只能若水来了。” ======第十四章:同父异母====== 听到这,霍颂矜也明白了。 原本他也奇怪,若真是林瑶佳写的信,阮大帅来了又怎么会向着他。 “嫣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就算要罚,也轮不到你。”一方白色的帕子被林瑶佳握的发皱,她看着周若水恨的直哆嗦。 这还是霍颂矜第一次看见林瑶佳这么失态,如此的寸毫不让。 深邃的眸子垂下,他撑着一只手,看着林瑶佳。 “嫣儿,是我的陪嫁丫鬟,你却把她卖进花楼,逼她失身自尽,今日,要么以命抵命,要么我走,从此休书一封。” 霎那,霍颂矜抬头,看着颤着身子的林瑶佳,似是没想到,此番她竟会如此决绝:“你威胁我?” “不,是惩罚。”林瑶佳铁了心:“若不是我执意留下,嫣儿怎么会死?那是我的亲妹妹,亲妹妹啊!” 林瑶佳几乎浑身颤抖,就连说话,都带着气不顺畅的叠音。她怎么能忍受因为自己的自私,对霍颂矜所谓的爱,就让嫣儿替她送了命。 百花楼,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可以…… 她捂住心口,腥味儿再次溢了上来,卡在喉咙里,林瑶佳顺了口茶,垂眸死死的看着嫣儿的尸身,对霍颂矜道:“几番隐忍,而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她,是你的心头宝,可嫣儿也是我的命!你若不偿,我便拿自己偿。” 声音不大,四个人却听的清楚。 周若水有惊有喜,却又怕霍颂矜真的要她偿命,而奶娘更是畏惧,她不过一个下人得了霍颂矜的亲近,若林瑶佳真的走了,靠着霍颂矜一人撑着,府里怎么也是少了一番助力。 良久,霍颂矜长呼一口气:“葬了吧,按小姐礼数。” “不可。” “林瑶佳,你还想怎么样?”他一声怒斥,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从前的她,病秧子,就连周若水进府,都忍让了三分,如今却要因为一个丫鬟,据理必争。 “若你不处置,我自是要把她带回去的,就算入土,我也要把她的骨灰葬在东北老家。” 腰杆笔挺下,是林瑶佳不容退步的决绝。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大帅若是想,大可一试,如果您怕,东窗事发。”最后四字,咬的极重。 “大帅~”周若水可怜巴巴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姐姐恼,那便处置了妾身吧,只是,我肚子里……” 霍颂矜一记厉色抬眸,却也依然没能阻止周若水想要说的话:“只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无辜? 多么讽刺。 奶娘踉跄上前几步:“你说什么?你当真怀上了?” “若水!”霍颂矜压着声音开口。 他根本没碰过她,哪里来的孩子? “你怎么,没早些说?” 奶娘连忙把周若水扶了起来,坐到一旁的客椅上:“还在地上跪了这么久,这要是跪坏了我孙子,谁担待?” 奶娘看了林瑶佳一眼。 “我本是不想这么早说出来的,只是——”周若水怯生生的看了林瑶佳一眼:“如今若是再不说,我这孩子怕必受牵连。” ======第十五章:女休夫====== 周若水抱着奶娘哭了出来:“若水真是没有想到,姐姐会因为一个犯了错的下人,这么置气。” “早知如此,我也不会……” 正坐上,目无旁光,林瑶佳如同心死般,看着地上的嫣儿。 当初,要嫁来南平的时候,父亲明明已经给她说好了人家,是嫣儿,自己要跟她来到这里陪着她的。 摸着发上的簪子,林瑶佳的心,都在跟着滴血:“既是如此,上纸笔吧。” “你要做什么!”心里一咯噔,霍颂矜拉着她的手,迫使她看着自己,心里,却已然猜到了三分:“你该不会?” “替你休妻。”林瑶佳难以压制心里的负罪感,垂下眸,不再看他。 当初的婚书,是霍颂矜亲自所写,除此,更是三媒六聘,十里铺妆。 如今她执笔一封,也算是断了念想。 白皙的手指,划过休书: 今,皓月明清,良辰美景虚设 吾与夫,连理至今,不曾子嗣 幸,佳人在怀,常绊君心 盼麟心切,妾本成全 自此天南两方,愿夫顺遂 闻言勿问,欢喜自生 字字落笔,字字诛心。 “林瑶佳,你——” 自古都是夫休女,哪有妻休夫的道理! “你若是下不了手,怕我爹迁怒你,我替你写不就是了。”笔落,林瑶佳拔下嫣儿的簪子,就要刺入指心,按下去。 “若水没有怀孕!”霍颂矜几乎惊呼,一双手,停滞在半空中。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着。 他在怕什么? 怕她真的会离开,还是怕她走了没有阮帅支持,兵败归南? 见状,林瑶佳嗤笑:“大帅不必担心,你我夫妻已了,情分仍在,父亲那里我自会思量。” 毕竟,你也是我爱了多年的男人。 血液,侵染白纸,自此落下,再无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