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我。 4. 2007 年,我哥来我家,住了两周。 他追问父亲在哪儿,我告诉他父亲走了,我也很多年不见他了。 那几天,我看父亲的信都得在公共厕所偷看,出来爬山也拒绝哥哥跟随。我不停地暗示他,尽快离开我家。 一方面我不想让他知道父亲的下落,另一方面也不想和哥哥有牵扯,因为警察时不时会找我,我害怕他告诉警察真相。说到底,我就是无法信任他。 当然还有个原因,他有一双让我恐惧的眼睛,他让人捉摸不透。 那一天,登山途中,我再次感受到了可怕的羊的视线,于是回头去看。 我看见了卢警官,以及在卢警察身后的,我哥。 他就用那双羊眼冷冰冰地看着我。 卢警察没有发现我父亲的踪迹,但是我哥发现了。 他俩一前一后,跟在我后头。我哥知道卢警察的存在,他没有告发,可又像随时会告发。 晚上回到家,我在爬宠房里给宠物喂食,他跟进来,再次说出那句话,「杀人不该偿命吗?」 5. 那时我忽然在想,哥哥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为什么长得像羊,为什么离家多年又要出现,为什么总说「杀人不该偿命吗?」 似乎有什么逃脱不开的宿命,暗藏其中。 父亲整了容,但仔细看仍能看出过去的长相;他腐蚀指纹,但指纹还会再长;即便指纹可以磨灭,还有 DNA 是永恒的标记。 早在 1997 年父亲失踪,我的 DNA 就已经在警察手中了。 如果不结案,过去的永远不会过去。 猛然间,我想明白了一切,我明白了哥哥存在的意义,也想到了一劳永逸的办法。 是啊,杀人不该偿命吗?偿一只羊的命,怎么够呢。 哥哥用那双捉摸不透的羊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不声不响间,有诱导人失控的力量。 他诱导我,去拿上一根绳子,走向他。 诱导我,用那根绳子,缠上他的脖颈。 哥哥,不是什么恶魔的化身,他是第二只替罪羊。 6. 我大学专业是生物工程。要知道,很多法医原先也是这个专业。 2007 年,我在家杀死了我亲哥。随后借故向父亲要来以前的旧衣服,穿在哥哥的尸体上。 我决定用几年时间,伪造出一具合乎情理的、父亲的尸体。 合乎情理,主要有三点。 第一点,是年龄。 尸体已经白骨化的情况下,只能依据骨龄来判断死亡时的年龄。未成年人骨骼尚在发育,检测骨龄较为准确;而成年人骨骼发育完全,检测骨龄存在一定误差,只能估算出大概的年龄范围。 1997 年,父亲失踪时,是 40 岁;我哥 1975 年出生,2007 年死亡时是 32 岁。与父亲相差 8 岁。 后来经警方鉴定,肱骨骨髓腔到达外科颈,不到骨骺线。警方判定白骨死亡时的年龄大约在 30-40 岁,与父亲失踪时的年龄对得上。 第二点,是尸体腐化程度。 爬宠房里有一个巨大的生态缸,原本只是为了饲养爬宠而建设。我把哥哥的尸体,埋进了生态缸的泥土里。同时注意通风透气。 我定居的城市离老家不远,这一片是温带季风气候。一具尸体在这个地域腐化的速度,是相对缓慢的。 而生态缸模拟的,是热带雨林,这一人造生态系统已经平稳运行了两年。尸体在热带雨林环境下,腐化的速度很快,所以我可以通过人工调节温度、湿度、微生物,来制造时间流逝的假象。仅仅花了两个多月,尸体就白骨化了,尸臭消散。 为了让最终呈现出来的时间合理,腐化速度需要严格控制,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我不可能凭空调节温度和湿度,需要有一个参照物。所以 1997 年,那具被我砸死的羊的尸体,就派上了用场。 假如 1997 年,死的真的是我父亲,而不是那头羊,那么到如今,父亲尸骨的腐化程度就和那只羊差不多。所以第一只替罪羊的尸骨可以作为参照。 2007 年开始,我每隔三个月回一趟老家,明面上是收拾老屋,其实是去取一片羊的尸骨。 我参照羊的腐化程度,来调节生态缸的温湿度,进而控制我哥尸体的腐化程度。直到 2011 年,第二具替罪羊腐化的速度,追上了第一具替罪羊。 后期我还采集了老家山下的泥土进行检验,并提前将哥哥的尸骨清理干净,换进山下的泥土中,确保土质环境和微生物情况最终一致。 所以,仅仅用了四年,这具尸骨就已经呈现出温带地区腐化十年的形态了。 我毕业后在研究所工作,很多检验都是暗中借助研究所的设备完成的。等到尘埃落定,也就是 2011 年,我便辞去了研究所的工作,转行做一名作家。 2011 年,我将第二只替罪羊送到了老家山区隐蔽处,半个月后,才用公用电话匿名报案,将尸骨位置告知了警方。 经过警方鉴定,此人大约在 10-15 年前死亡,也就是 1996-2001 年左右,与父亲 1997 年失踪的时间点,对得上。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DNA。父亲当年没留下 DNA,但我留下了。 DNA 检测中,对男性嫌疑人主要采用 Y-STR 检测技术。Y-STR 男性独有,按父系单倍遗传。其中,Y 指的是男性的 Y 染色体。 我和哥哥的 Y 染色体,均继承自父亲,我们父子三人拥有相同的 Y 染色体。 经过警方检验,我与那具白骨的 Y 染色体,所有位点均吻合,不存在基因突变…… 七 「我听不下去了……」单静虚弱地打断我,她表情扭曲,已在崩溃的边缘,「我真的、真的听不下去了……」 「你爸是个杀人魔,你也是,你更加变态、丧心病狂……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就在这个家里,在这间爬宠房里,杀了你亲哥…… 「贺牧,2007 年你杀了你哥,可我是 2009 年嫁给你的啊!我一直全心全意地相信你,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被你拉去爬山,见你的杀人犯父亲;我在这个房间帮你照顾爬宠,却和生态缸里的尸体朝夕相处……」 「你冷静一点,这是个小说啊。」我头疼道,「这本来就不是真的,这只是个编造的、有真实感的故事。原本是想让你更有代入感,但我讲到一半就后悔了,后面这段我本来不想讲了……」 单静自顾自地念念有词,「……我嫁过来,那具尸体都已经放了两年了,我就这样毫不知情地和一具尸体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老婆,相信我,好吗?我只是个写悬疑的小说家而已!」 「不,不,我不能再相信你了……不如说,信不信你,不是我能决定的……」 她的眼睛迷离着,看向桌子上的手机。 「你冷静一点!」我明白了她想做什么,立刻起身要去抢手机。 但她动作更快。她一把夺走手机,紧紧握着,冲进了卫生间,把门反锁。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我追上去,梆梆敲门,听着里边呜呜的哭声,心情越来越急躁,「即便故事是真的,现在都 2021 年了,结案十年了,没办法再去证明,相关人员都已经离世,不是吗?」 话音刚落,我便暗道糟糕。 她哭道:「你承认是真的了……我必须要报警!」 我百口莫辩。 八 警察登门,单静将故事转述给他们听。 两个民警听完,笑道:「大姐,别哭了,这确实只是故事。你老公不厚道,编这么个故事来吓你。」 「我也很后悔啊。」我懊恼极了,转而又问,「不过你们怎么一听就知道是编的?」 「DNA 检测哪有那么水,你是学生物工程的,你不清楚吗?一个家族的男性,只要不发生基因突变,Y 染色体都是一样的,不止父子三人,爷爷、叔叔、伯伯都和你有同样的 Y 染色体,仅仅因为 Y 染色体位点都吻合,就判定你和那具白骨是父子关系,这太草率了。 「DNA 检测中,除了 Y-STR 检测技术,还有常染色体 STR 检测,两者结合来看,更加不可能把兄弟误判成父子。」 说完,两个民警就继续安抚单静了。 「确实是父子关系。」我说。 三个人错愕地看向我。 「其实,故事还没有讲完啊。」 九 -十年前的伏笔- 我从小喜欢悬疑推理,经常听电台的法制节目,看破案故事,因此对指纹技术和 DNA 技术有一定了解。 高考后的第二天,我找到了悬崖边的父亲,砸死了第一只替罪羊,把父亲带回家藏起来。 之后我仔细擦拭家中的每一处,确保不留下父亲的指纹和 DNA,可是警察还是发现了一枚指纹。经过比对,他们判定父亲是灭门案的凶手。 好在 1997 年,当地 DNA 技术还很落后,警方并未收集皮屑、头发,只能保存血样、检验血型,也不能进行 DNA 检测。所以警方没能获取到父亲的 DNA,只保存了我的血样,以备后用。 警察第一天来,发现了指纹,我已经有了预感。我知道如果指纹比对上了,第二天警察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