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两人也有几年不见,倒是该好好说说话,熟络熟络才对。” 季离川低头喝茶,淡声笑道:“祖母说的是。” 温眠坐在一旁,见这副场面,心头涌上股酸酸涩涩的失落感。 再回金陵时,他把温眠留在了江都家中陪施老夫人,打算把芳儿带去金陵。 临行前,季离川去榴园跟温眠道别。 “哥哥真要把芳儿带去金陵?”她呐呐问他,脸色黯淡,“带去金陵做什么?” “我身边总要有人帮着打理些府内事。”他淡声回她,“芳儿聪颖,想来合适。” 她目光怅然望他 一眼,揉着自己的衣带,那一片衣带在指尖搓来搓去,揉来揉去,弄得凌乱不堪。 季离川垂眸喝茶:“我瞧祖母话里话外有那么点意思,若是情投意合,娶了她也无妨,到时候请二妹妹来喝喜酒。” 听他说要娶,温眠只觉得心头窒息,狠狠咬牙,扭开身子不看他:“是么?那先恭喜大哥哥了。” 他掀起袍子,抬脚往外走,走到门外,听见屋里蛛丝一样纤弱的哭泣。 季离川驻足,听她哭了半晌,方折回去,站在她身边问:“哭什么?这不是正好合了你的心意么?” 她心痛如刀绞,闷得喘不过气来,憋着气自己捂着脸哭,见他回来,忍了又忍,扯着他的袖角嘤嘤哭了片刻,哽咽道:“那本说文解字是芳儿,是她故意弄成那样的,不是我的错” “所以呢?”他微哂,“你如今倒怪在她身上去了,若不是你不上心,如何让她有机可乘?” “反正你也无心和我在一处,又何必计较这些呢。”他轻声道,“你既然不愿嫁,我娶她也能堵众人的嘴,又如了你的愿,何乐而不为?” 吃过糖的人,知道那滋味,如今要拱手让人,她也从来不是大度的人,想起金陵一点一滴的好,想要割舍又割舍不下。 温眠咬着唇,吧嗒吧嗒掉眼泪。 季离川冷眼瞧着她把自己的唇咬得发白,“这回你可高兴了,把我拱手送人,撇得又体面又干净。” “不是我不是”她含泪看着他,眼眸水晶似的,“我真的不知道” “往日对你的好,我可都白费了。”他微微叹气,神情惆怅,“妹妹,你爱我么?” 爱与不爱,这个字太尖锐,爱就是山水迢迢,不爱就是山穷水尽,她经历过那些,中途离开过,兜兜转转再回到他身边来,和他心意相通,和他肌肤相亲她只知道,除了他,她此生不会再对另外一个男人有过这样复杂的感情和纠葛。 季离川挥挥袖子走了出去,第二日便 带着芳儿去了金陵。 她白日陪施老夫人,夜晚孤枕独寝,习惯了金陵后,才觉得江都的日子乏味又单调,永远都是在这家里转着圈,应付着上门的三姑六婆,说些虚情假意的寒暄话。 她怀念金陵的热闹,怀念他带她出门游山玩水,怀念他每日跟她说的那些有趣的事,也怀念他的身体给她带来的欢愉 她真的太贪心了 一个多月后,季离川又携着芳儿回家,这两人喜气洋洋的进了家门,径直去见了施老夫人。 温眠听见家里的下人说,家里头开始采买各类喜庆之物,要准备芳儿嫁了。 她愣住他要娶她了吗? 家里的热闹自然是热闹,她一个寡妇,在他人眼里有忌讳,是不好掺和这样的喜事,也不好赶这样的热闹,多半时候,她就在榴园闭门不出。 半夜里,她迷迷糊糊被什么东西吵醒,见帐外站着个人,慢悠悠的解衣裳。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进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在这时夜闯她的卧房。 但季离川抱住她时,她也紧紧的搂住了他。 这一夜的颠鸾倒凤格外的激烈,他低头含住她的唇时,她又抽抽噎噎的哭出来:“我不想你娶芳儿” 她无法忍受那种寂寞和颤心的痛苦,从张圆生病开始,到他的逝去,再到张家的磋磨,她受的苦太多了,是他把她解脱出来,给了她所有的生机和快乐。 她还是喜欢活得痛快一些。 如果他走了,她该怎么办? “不娶她,那娶你?”他舔咬她的唇角,眼里满是得意和餍足,“娶你好不好?把你娶到金陵家里去?” “好。”她胡乱点头,语调沙哑,泪如雨下,“只要你敢娶,那我就敢嫁。” “有何不敢。”他扑倒她,眸光如深海,“你等着。” 原来芳儿要嫁的人不是季离川,而是金陵一门官宦人家,季离川带她回来只是待嫁,将家里嫁妆收拾之后,送到金陵去成亲。 不知 是哪个下人传的消息,偏把最紧要的地方漏传给她。 “是你故意的。”温眠咬他,叼着他小小的果子,“你故意骗我!” “要不然你怎么能改口?是不是很讨厌芳儿,讨厌到不能容忍她留在我身边?”他低头吻她,“好妹妹,你怎么心眼这样小,这样坏。” 温眠目露凶光,去拧他:“我坏?这条密道是谁修的?你那时候打着什么主意?你是不是疯了?” 他堵住她喋喋不休翻旧账的红唇:“有这功夫数落我,不如多叫几声给我听听。” 这些日子他留在江都,每日无所事事,白日和她作陪祖母,入夜偷偷潜入她的闺房胡天胡地。 “我们早些和祖母说了吧,我的身世”她望着他,额面是微汗点点,“我先去跟祖母认错” “不急。”他玩着她的头发,“再等等,我们等一个人。” 芳儿送去金陵后,季离川还没有起身,仍留在江都家中陪伴祖母和弟妹,施家每日时不时还有女眷上门,来讨些嫁女的彩头。 这日守门的老仆来报,说是有夫人登门拜访施老夫人,那夫人从远地而来,穿金戴银颇为阔气,还带着一列随从,来头不小,像是哪个大官家的夫人,这夫人虽不认识,但旁侧有个随性的妇人倒是识得,正是王妙娘。 施老夫人见了来人,亦是大吃一惊,正是王妙娘领着个官家夫人,那夫人面色和善,生得两道英气的眉毛,两眼通红,见了施老夫人,半点架子都无,反倒上来对施老夫人行礼:“这位就是恩人老太太?” “敝姓杨,是钱塘守备府里出来的,特来府上寻亲的。”杨夫人对着施老夫人抹泪,“我家有个女孩儿就流落在贵府上,原听说她在金陵,我赶去金陵寻人,哪知她又回了江都,我又追着来了江都。” 施老夫人摸不着头脑,听王妙娘三言两语说了,双眼瞪圆,大惊失色:“快去请甜丫头和大哥儿出来见客。” 屋里屏退了下人,几人关上门来说话 ,杨夫人一见温眠的面,只打量了两眼,便是泪落如雨,牵着她的手哭起来:“是了,这就是了,断然不会有错,这就是玖儿,这就是玖儿。” 温眠扭头看了眼季离川,见他面露微笑,也是一头雾水。 “玖儿,我是我是你的姨母啊!” 这话还要从王妙娘说起,她自出了施家大门,前几年流落在外,自谋生路,后来去了钱塘,因缘巧合在杨夫人府上当差,杨夫人式微时带着金陵杨家的女孩儿,因行路不便寄送在一家农户家里,岂料那农户把女孩儿送到吴江一座庵里,杨夫人追着去寻,只见到女孩儿一座孤坟。 王妙娘偶然听见杨夫人说这桩伤心事,她又在吴江呆过许多年头,岂料杨夫人去的那座尼姑庵,也是温眠小时候呆过的地方,又说起温眠的音容笑貌和小名、年岁,杨夫人听着甚觉蹊跷,王妙娘听杨夫人说,亦觉杨夫人带走的那具骸骨是她的夭折女儿,故而两人追到江都来寻亲。 满座人听了这么一出传奇似的大戏,个个都呆若木鸡,不知如何应对。 “请老夫人恕罪,都是妾的错。”王妙娘给施老夫人磕头,“妾和老爷生的那个孩子,在两三岁便夭折了,后来妾就把玖儿当亲生女儿养,一道带到江都来,这些事都是我弄出来的,玖儿年岁小不记事,一直把我当亲娘看,但她实非我生的孩子。” “错不了,错不了。”杨夫人也抹泪,“她的模样,和她的娘亲有个七八分相似,我照顾了她好几年,都认得的。” “她的生父,是当年金陵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卿杨简,她的母亲亦出生于书香之家,只是不甚蒙难,将这唯一的骨肉流落在外。”杨夫人恳求施老夫人,“求老夫人让她认祖归宗。” 杨夫人又转向季离川:“这位是施公子吧?多谢你照顾玖儿,事情正是巧,你买下的那座宅子,就是她小时候的故居。” 季离川轻轻推了推呆若木鸡的温眠:“还不快喊声姨母,你姨母来寻你了。” 第131章番外 临盆那日, 季离川也一同进了产房,从稳婆手里接过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婴儿,小小的, 哭声颤颤的, 看着床上虚弱的妻子, 柔声道:“是个女孩儿。” 他脸上的神色本是矜正自持的,一点淡喜,看看温眠, 又低头看看孩子,唇角的笑容就像石子投进湖心, 一圈圈荡漾开来,是他自己也难以克制的笑,从心底溢上来的幸福:“女儿生得很像我。” “给我看看。”温眠痛了一日,早就想阖眼, 仍是忍不住挣扎着要起身, 伸手想要抱抱孩子, “是什么模样?” 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