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了,他不想她再为自己哭。 红绡帐暖,此夜甚长。 初春在不知不觉中赶走了末冬。 而太后回宫后没多久突然就病了,所有太医都去侍诊,结果却是因为郁结于心才导致病倒的,但这场病反反复复拖了将近两月。 皇上看着床榻上白发苍苍的太后,蹙着眉安慰着:“母后,您无论如何还是放宽心才好。” 放宽心……太后浑浊的目光无神地望着皇上,声音沙哑:“哀家如何不想放宽心,可是……哀家心里有愧啊。” 皇上不语,低着头沉思着。 “哀家活着不敢面对顾夫人和陆枫,死了又不敢却见顾然父子和多意……”太后流着泪,语气中满是自责:“晋宁有错,哀家也有错,归根究底,是哀家硬要将多意配给轻寒才导致着一切的……” “母后。”皇上握住太后的手,劝道:“是造化弄人……” 太后摇摇头,靠着榻背泪流不止,越想越觉自己是罪人。 城南。 陆梦莱摸了摸梅树干,随后兴奋地笑着,真不枉他们俩个用心护理。 “轻寒,它明年还会开花的!” 裴奕舟站在她的身旁,看着树干上的那些血迹有些刺眼,但目光再移到身边的陆梦莱身上,他也就释怀了许多。 “咳咳咳咳……” 裴奕舟用锦帕捂着嘴,偏过头猛烈地咳着。 陆梦莱忙去拍着他的背,顿时着急起来:“怎么回事?药也喝了,怎么就是不见好啊。” 裴奕舟吞下一口腥甜,擦了擦嘴,将锦帕不留声色地收进袖子里,安慰着:“我没事,只是喉中有些痒罢了。” “叩叩叩——” 急切的敲门转移了陆梦莱的注意力,裴奕舟顺势上前去开门,一太监站在门外。 “王爷。”太监行了礼,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皇上传旨,让您即刻进宫。” 现在进宫?裴奕舟蹙起眉头:“什么事?” “太后病重,可能,可能……” 第二十九章 不舍离去 太监走后,裴奕舟紧紧地握着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面对太后可能要…… “轻寒。”陆梦莱拉住裴奕舟的手,想将力量传递给他:“去吧,我陪你。” “你……”裴奕舟望着她,他以为陆梦莱不会再愿意踏入皇宫了。 陆梦莱面带温和的笑容,解释着:“恩怨已了,太后从不曾亏待我,我心中无怨。” 最后,裴奕舟还是带着陆梦莱进了宫,而刚踏进太后宫苑里,就看见苑内宫内太监跪了一地,哭声一片。 “母后……”裴奕舟心一紧,拉着陆梦莱奔进寝殿。 皇上跪在床榻旁,眼中含泪,手被太后紧紧地握着。 他看见裴奕舟奔了进来,终于有了些许欣喜,他对着太后唤着:“母后,母后,您看看,轻寒来了,您看看他……” “母后!”裴奕舟松开陆梦莱,跪在皇上的身边。 眼见着太后气息奄奄,母子连心,怎能不痛。 裴奕舟红着眼眶,轻声唤道:“母后,轻寒在这儿,母后……” “呃……”太后张着嘴,呼吸困难的样子让皇上和裴奕舟心一窒。 太后努力地强睁着眼,看到裴奕舟在身边,眼泪流了出来:“云,轻寒……” “儿臣在,儿臣在这。”裴奕舟握住太后想摸他脸颊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母后,您坚持住……” 太后迷离的眼神好似看不清了,只是不停地留着泪。 “哀家……哀家不敢死,哀家……没脸见顾家人……”太后喘着粗气,艰难地说着:“轻寒,你……哀家一定,一定求她原谅……” 这一辈子,她都没有做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唯有在顾家一事上,她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多意说的没错,她被皇家困住了一生。 而她,用皇家的权利毁了多意的一生…… 太后长大着嘴,努力着吸着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空气。 在迷蒙的视线中,她好像看见了陆梦莱。 “秋,多意……”太后向陆梦莱的方向颤抖着伸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着陆梦莱哀道:“多意,哀家……对不……” 手倏然垂了下去,太后头歪向一边,最后一丝气也消散了。 “母后———” 陆梦莱看着太后伸向自己的手,无声地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 今生恩怨已作罢,无需再说亏欠。 二月三十,太后驾崩。 全国停嫁娶及所有庆典,守国孝一年。 裴奕舟与陆梦莱一身素服,于太后陵前叩拜行丧礼。 “咳咳咳咳……” “轻寒!”陆梦莱扶住不停咳嗽着的裴奕舟,心中焦急:“你没事吧?” 裴奕舟咬着牙,强忍着,生生将一口腥甜抑制了下去,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我没事。”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心却隐隐不安起来,他难道已经命不久矣了吗? 不,他不能,陆梦莱还在他的身边,他怎么可能会命不久矣,只不过是因为太后的事加上风寒的后遗症而已…… 他没事,他也绝对不能有事,他舍不得留陆梦莱一人在世上! 第三十章 烟消云散 “多意……” 裴奕舟将目光放在陆梦莱身上,眼中不禁带着些许泪花:“若我死了,你能好好活着吗?” 陆梦莱咬着唇摇摇头,含泪笑道:“不,我可能没有办法活下去。” “是吗?”裴奕舟抚去她面上的眼泪,忍不住满足地笑了:“我也是。况且我还和你拉了勾,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的。” “嗯……我们,回家吧。”陆梦莱紧紧地牵着裴奕舟的手,仿佛他是她的支柱。 “好,回家。” 清明时节雨纷纷,转眼以至清明。 太后驾崩不过半月余,又大张旗鼓地祭拜了一次。 金色侵染了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纸钱灰和鞭炮的味道 裴奕舟刚踏入院门,只觉得眼前一黑,勉强着扶着门才得以站稳。 “咳咳咳咳……” 他强忍了半日的血一口吐了出来,喷溅在门上有些泛白的喜字上。 好一会儿,他才缓了过来。 院子里光线,也安静的可怕。 少了什么吗?裴奕舟捂着抽痛的心口,是啊,少了陆梦莱。 她说去看顾赵氏了,一会儿就回来。 她只离开不过半个时辰,为什么竟觉得去了好几年呢? 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答应她去了呢。 裴奕舟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喜字的血,有些虚弱地嘲笑着自己:“真是的,一会儿被她看见又该哭了……” 他将喜字撕了下来,塞进了袖口里,想想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还贴着喜字了。 夜色渐渐笼罩了京城。 裴奕舟靠坐在院中梅树下得椅子上,手上是早已被血浸透的锦帕。 太静了,静的让他心慌。 即使将家中所有的蜡烛都点亮了,却依旧抑制不住从心底升起的恐慌。 裴奕舟紧紧地捏着帕子,只能自言自语着:“多意,你怎么还不回来……” 蜡烛最后一丝火也熄灭在了烛芯用尽之时,整个院子慢慢融在夜色里。 “咳咳咳咳……” 夜里的春风还是带着凉意,裴奕舟依旧坐在院子里。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他呢喃着,嘴角的血已经被风干。 顾府。 老管家将一叠纸钱从篮中拿了出来,抬头问着还在擦拭牌位的顾赵氏:“夫人,现在烧吗?” 顾赵氏直起身,目光一直留在三个牌位上:“烧吧。” 晋宁和小梅将叠好的纸元宝放在一边,都默默无言。 顾赵氏偏头看了他们一眼,用平静的语气道:“快烧吧,烧完了,他们好走。”继而她又看着陆梦莱的牌位,语气才有了些许担心:“多意,跟紧你爹和你哥哥,太黑了,不要迷路……” 檀香味道一整夜都没有散去,裴奕舟半睁着眼,煞白的脸色毫无半点生气。 他看着院门,衣襟上的血迹不知染了多少次。 “多意……” 裴奕舟只觉得自己好累,他好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不可以!他抬起手,拼尽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 不能睡,我不能睡!多意还没回来,我要等她回来。 裴奕舟强撑着意识,不断地晃着脑袋,企图减少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痛苦。 “吱——” 轻轻一声响动,门开了。 多意!裴奕舟无神的双目瞬间有了一丝亮光,迎着阳光,他缓缓抬起了头。 第三十一章 早已明了 门外并不是裴奕舟心中惦念的陆梦莱。 皇上一袭白色素服立于院门口。 裴奕舟的眼神再次黯淡了下去,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模样。 “轻寒!”皇上怎会想到裴奕舟会是这般狼狈虚弱的模样,他大步跨上前,看见裴奕舟灰色的衣襟上全是已经干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