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心底的光,又何尝不是我的救赎。 我还记得和沈宴成亲当天晚上,沈宴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面颊,他说:「朝朝,我终于娶到了你。」 情到浓时他却吻上我的耳垂,轻声道:「朝朝的心跳声真好听。」 当时我只觉得这话好听,后来想起这句话却觉得痛彻心扉。 十岁那年,我那个生我养我的母亲在某个除夕夜带着刚出生的弟弟坐上了远走他乡的火车。 她将我带到了火车站,却又临时反悔,她哭着朝我说:「朝朝,妈妈带着你我们都活不下去,朝朝你听话回去好不好,他毕竟是你爸爸。」 我全身冰凉一片,愣愣地看着她不说话。 她又开口道:「朝朝乖乖回家,妈妈有能力一定会来接你的。」 她给了我近十年的温暖,所以我听她的话,留在了那个烂人身边,受尽了虐待。 你看,其实我真的很乖,不用费尽心机骗我,楚暖对我那般好,我肯定会救她的。 可是偏偏,他们用了我最恨的一种方式。 就像在现实世界,我用了好多年找到了我那个早就嫁给富豪的妈,给她看我满身疤痕,那个女人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我那时候只是想摆脱你,所以让你回去,我以为你不会一直留在那个家。」 仅仅一句话,就将我打入了深渊。 从那时候我便知道,我贫瘠的人生再也开不出花来。 6 那日宴会结束之后沈宴很久都没有来找过我,反倒是楚煜频繁地召我入宫。 我察觉到他眼底偶尔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浓烈的心疼,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终于在楚煜又一次召我入宫的时候,我换上了一袭白色衣裙。 是我死前穿的那件衣服。 少年天子终于褪下了那层伪善的面皮,手握酒杯,目光冷冷地看着我。 「朝朝原来都记得啊。」 我笑了笑,语气依旧一片沉稳:「皇兄说什么,朝朝听不懂。」 楚煜定定地瞧了我半晌,嘴角又缓缓扯出了一个笑,那笑容细看竟然还夹杂了些许苦涩。 御书房内蜡烛微微摇曳,楚煜的声音好像也带了些许颤抖:「我竟然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我抬头看他,面无表情:「皇兄大概是醉了,朝朝先退下了。」 「朝朝,皇兄错了。」 我转身离开的脚步顿了一瞬,接着就是涌入心底的铺天盖地的可笑,以至于我没有忍住,再一次转过了身去:「虽然不知道皇兄做错了什么事,但是朝朝自小就明白一个道理。」 我看向楚煜的眼底,声音嘲弄:「做错任何事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楚煜脸色苍白了下去,我毫不犹豫地转身。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踏出殿门的瞬间,楚煜喃喃开口:「我已经付出代价了。」 一出御书房,我就看见了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的楚暖。 我本来想假装看不见她直接朝相反的方向走过去的。 但是看见楚暖眼底笑意的一瞬间,我还是停住了脚步。 或许是我还不太能确定楚暖到底有没有经手过上一世的事情,所以我现在对她的感觉很复杂。 楚暖站定在我身前,语气带着点试探:「朝朝这几天是不是有心事?」 「我没事。」 我看向楚暖眼睛深处,那里只有一片坦荡与关心。 真可笑,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对她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信任的。 我从来都相信她肯定不会掺和到那件事里去。 7 沈宴来找我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清冷的太傅大人罕见地穿了一身红衣,衬得容貌格外妖异。 他将我拦在了去往寺庙祈福的路上。 我掀开车帘看他。 沈宴脸色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苍白,但是看到我的瞬间,沈宴神色慌张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沈宴在惊讶什么。 我现在的周身的气质越发接近一具尸体,看上去和死人无异。 「朝朝,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关你何事?」 「朝朝,别赌气了好不好,你明明是爱我的。」 爱你妈。 你脸多大啊。 我气笑了:「沈宴,我最后说一次,我楚朝这辈子,哦不,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沈宴依旧戳在小路中间,脸色沉沉,半晌才开口:「到底为什么?」 「因为你太恶心了。」 「……」 我无视他眼底若隐若现的祈求,转身进了马车。 上一世我和沈宴也算是恩爱了一段时间。 那时他曾央求我陪他去寺庙祈福。 在现实世界里,祈福对我来说从来都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我那个酒鬼父亲,明明都已经烂成了那个样子,但他居然是信佛的。 每个节假日,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只有这时候的他才不会肆意虐待我。 我陪他跪在佛像下,严严实实的衣服下包裹着伤痕累累的身体。 那时候我心底在想什么呢? 我可能在想,佛祖能不能看见这一切。 我在佛像下虔诚地祈祷能有人救救我。 可是没有用。 直到最后佛祖都没能救得了我。 我记得很清楚,陪沈宴去寺庙的那天,正下着蒙蒙细雨。 我开心地拉着他的手,给他介绍各个佛像的寓意。 沈宴一路上都专注地看着我,清冷的面庞带着些许笑意,看上去一片深情。 其实沈宴最打动我的从来都是对我独一无二的偏爱。 我一直觉得:爱要自私,要偏颇。 许是自小没有得到过任何幸福,所以我格外喜欢沈宴对我的独一无二。 但谁能想到,那日在寺庙的祈愿牌下,他写的是:希望楚暖平平安安。 我写的字和他相差无几:希望楚暖安康。 所以人为什么要这样呢? 后来我时常在想,要是那天沈宴看见我的祈愿牌,是不是就不忍心骗我了。 可惜没有如果。 进入寺庙的时候,流朱在我耳边小声道沈宴还跟在我身后。 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突然想到了报复他的办法。 我下了马车,在寺庙门口等他修长的身影慢慢靠近。 「要一起去祈福吗?」 沈宴眼底滑过惊喜:「好。」 我没再理他。 一路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挂祈愿牌的树旁。 我拿起树边桌子上的一块木牌,递给了沈宴。 我又给自己拿了一块,握着笔沉思了一瞬,我在木牌上写:「愿大仇得报」。 沈宴写了什么我没有看。 我只是站在那棵树下,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我给他讲我的上一世,讲我悲催不能回首的一生。 我讲我那柔弱没有主见的母亲,讲我那家暴酗酒的父亲,我讲我那满身的伤疤,讲我那从来没有裸露过皮肤的黏腻的夏天。 我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我看着他也逐渐红了眼眶。 「你知道他们的结局吗?」 沈宴看着我,清冷的眸底全是心疼:「不知道。」 我笑着开口:「他们都死了,我杀的。」 沈宴惊愕地看着我,我垂下了眼眸。 骗他的。 明明心里设想过无数次杀了他们。 但是我还是做不到。 所以当最后终于有人看见了我满身疤痕的时候,终于有人向我施以援手的时候,我选择了结束一切。 就这样吧,至少曾有人给过我一点点的善意,已经足够了。我怕如果我一旦心存一点希望,这点善意就又会消失不见。 「所以沈宴,我永远不会原谅骗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