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洲欲言又止。 一旦车油耗尽,我还是得从车里出来透气,到时候不只要经受高温烘烤,还可能直接因为吸入一氧化碳导致中毒。 「我上楼。」 权衡之下,我做了决定。 我们两个很有默契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背包,背起来,打开车门。 隔壁车子内,小女孩正趴在车窗上看我。 我忍不住敲了下他们的车窗。 「你干嘛?」 那个妻子把孩子抱过去,一脸凶相。 「这里面车太多了,一氧化碳可能超标,建议你们回家。」 我大声说完,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懂,转身跟上了陆洲的脚步。 他们是离得最近的人,我尽到了提醒的义务,没有必要当圣母。 爬到 5 楼,那个老人已经不见了,地上放着喝空的矿泉水瓶子。 再往上,楼梯上全是往下走的人,见我们往上,许多人朝我们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但也有人是跟我们一样往上走的,在不同的楼层休息,应该也是想到了一样的情况。 10 楼,我们撞见了一个熟人,物业小陈。 「你们要回去拿东西?」 他气喘吁吁从上面下来,背上跟我们一样背着背包,看见我们,一脸诧异。 「我们回家,不打算下来了,你最好通知一下停车场那些人,小心一氧化碳超标中毒。」陆洲回答他。 小陈神情一顿,轻声嘟囔了句什么,突然凑到陆洲耳朵边,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我看到陆洲的表情从疑惑到诧异,再到震惊。 「你说真的?」 「自求多福。」 小陈拍了拍陆洲的肩膀,急匆匆往下离开了。 「他说了什么?」 我问道。 陆洲转过头来,脸色凝重,额头的汗大颗大颗落下来。 「方青,我不知道我的判断对不对了。」 「你来做选择,向上回家,还是向下回车里。」 「小陈刚刚说,物业那边有温度计显示,现在外面不是 48 度,是……56 度。」 05 56 度是什么概念? 新冠病毒在 56 度下只能活 30 分钟。 人呢? 我喘着粗气,他也喘着粗气。 小小的空间内全是我们两个喘气的声音。 周围的温度正在升高,吸气呼气都如同在桑拿房里面,一团团的热,一团团的难受。 56 度? 56 度! 56…… 「印度不是好几年都 55 度了吗?」我忍不住反驳。 这个数字实在太过惊人,我怀疑陆洲是听错了,可能是 46 度之类,46 度就已经很吓人了,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升到 56 度。 陆洲神情严峻:「问你呢,你打算回家,还是去车里?」 「你要回家还是去车里?」 我把问题抛回给他,拄着膝盖不断喘气。 高温导致空气稀薄,我们又爬了这么多层,我感觉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陆洲没回答,打开一瓶水,喝了半瓶,把另外半瓶淋在头上。 他的脸被热得通红,黑眼圈都消失不见。 我掏出包里喝剩的最后一瓶水,也学着喝了半瓶,剩下的往头上浇。 矿泉水紧贴着解冻了 80% 的鸭子,有一丝冰凉,让我清醒了一些,努力用被热得所剩无几的脑细胞去思考。 现在是下午 4 点半左右,离太阳落山至少还要一个半小时。 如果没有空调,室内与室外的温差一般是 3-5 度,也就是说我回家的话,很有可能受到 50 度以上高温的炙烤。 可是如果回车上…… 哐! 我还在犹豫,突然听到清脆的玻璃爆裂声。 是高温把金属窗框烤到变形,导致玻璃炸裂。 一股更加灼热的气息顿时冲了进来。 「必须走了,我选回家,你自便。」 陆洲焦急地说完,率先冲上了楼梯。 我不假思索,紧随其后。 高温带来的影响比想象中更多,我们才一移动,竟听到了接连不断的玻璃爆裂声,有一些甚至从窗框脱落,碎得一地都是。 13 楼,我已经累得像条狗,伸长舌头喘气,扶着滚烫的栏杆腿僵硬到走不动。 陆洲回头一把拉过我,揪着我往上跑。 热。 高温仿佛有了实体,化为一条火龙,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不时喷发出上千度的龙息,随时把人烧成灰烬。 14 楼。 15 楼…… 太热了,身上的汗一落到地面就被蒸发。 最后一层,我几乎是爬着上去,手掌按到地面都被烫得生疼,我却惨叫都觉得嗓子疼。 「得快点进去。」 陆洲手忙脚乱掏钥匙,但怎么都掏不到。 我从后面拽住他的衣角,指了指我家门。 「密码是 0726。」 【叮,欢迎回家。】 幸好密码锁还没被烤坏。 我们连滚带爬进去,贪婪地呼吸着里面残余的一丝凉意。 「好大的冰柜。」 我听到陆洲惊喜的声音。 回家是对的,我存了这么多冰,之前怕停水,也在浴室里存了大量的水,躲过剩下的 1 个多小时应该没问题。 片刻后,我躺在浴缸的水里,水中浮着几只鸡。 陆洲坐在对面马桶的盖子上,脚跟一只鸭子一起泡在一盆水里,大腿上也放着一盆,手插在里面抱着只鸭子凉快。 浴室里到处都放着冻鸡冻鸭,画面有些滑稽,但管用就行,至少浴室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你真是个人才,冰柜里面冻这么多肉是怕丧尸爆发吗?」 陆洲一边玩着水中的鸭子,一边调侃道。 「我倒宁愿是丧尸爆发,这样我至少能在家里苟几个月不用怕被热死。」 我冷冷地说着,看向窗外。 这扇窗户可能因为比较小,还在背阴处,没有被烤裂,外面印出黄金城市的假象,很不真实。 如果这是梦,我希望能赶紧醒来。 两个小时后,太阳终于落山。 城市的屋顶褪去了黄金的光泽,黑暗逐渐笼罩大地。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一些楼层亮起烛光。 看来死守家里的人还有不少。 陆洲打开门走出浴室,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一口气。 「终于降温了。」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降温了,因为我泡在水里竟然觉得有些冷。 我从浴缸中站起来,想收拾一下狼狈的自己,但脚刚落地,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糟了! 下一秒,我的眼睛自动合上,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睁开眼睛,入眼是客厅的风扇灯。 我躺在客厅的地上,外面的天竟有一丝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