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目,映入眼帘的便是泪流满面的柳馥兰,可她脸上却带着惊喜的笑容:“千叶!你,你还活着!” 许洛虚弱的喘着气,轻唤:“嫂,嫂子……” 随着左臂的疼痛感愈渐强烈,她的意识也缓缓清晰过来。 她记得在最后一战时,她的左臂被敌将砍断了,她砍下了他的头,后来的记忆便是一片模糊了。 柳馥兰见许洛神情痛苦起来,对着已经愣住的丫鬟小厮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丫鬟小厮这才回过神,忙跑了出去。 柳馥兰喜极而泣,她握着许洛的右手,哽咽着:“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 此刻的狂喜让她难以自持:许洛还活着,好似燃起了她继续生活的勇气。 柳馥兰立刻命人将许洛从棺中抬出,带到她的房内等待着大夫,而许洛看到她棺旁的另一副黑棺时,干涩的眼眸不由得湿了。 她躺在床上,一手无力虚虚握住柳馥兰的手,声音低哑:“嫂子,对不起,我没……保护好爹……” 她眼睁睁的看着爹死在面前,而她却活了下来,虽然得胜归来,但心中总有着一丝自责。 柳馥兰却摇摇头,两手轻轻搓着她的手,想给她一丝温暖:“别说这种话,你活着便好,爹……爹一定也希望你活着。” 虽然这么安慰着她,柳馥兰自己也不由得低头落泪。 许洛眼泪缓缓从眼角流出,看着床帘无声的哭着,左臂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在北疆回来时大夫只是将她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如今怕是开始溃烂了。 天色渐晚,大夫匆匆赶来,先把了脉再将许洛的伤口处理了一番。 许洛虽然喝了麻沸散,但看着大夫一刀刀剃下那细碎的烂肉,还是忍不住一震恶寒。 大夫将伤口包扎好后,净了手抹去头上的汗才松了口气。 “大夫,怎么样了?”柳馥兰急切的问道,她虽然不明白许洛为何突然死而复生,但她比较担心的是她的伤势。 大夫看着许洛的断臂,蹙眉道:“将军伤口的余毒已剔除,体内之毒服几剂药便可解,近几日也需静养。” “毒?”许洛睁着迷蒙的双眼,她对于自己中毒的是似乎很疑惑。 大夫扶了下胡须道:“此毒为‘失魂草’,多生于北疆边境,恐是将军杀敌时被敌军涂有毒药的武器所伤,所以才昏迷不醒。” 许洛闭着眼,重重的喘了口气,如果她再晚一天醒来,恐怕也会被困在棺中至死了,与其那样,还真不如战死沙场。 “大夫,多谢了。”柳馥兰看着大夫,一脸感激。 大夫连忙躬身,语气满是敬意:“不敢不敢,程家乃忠将,老夫自当尽绵薄之力。” 送走大夫后,许洛带着满脸的倦意,看向身旁的柳馥兰。 她嗫嚅着,缓缓问道:“嫂子,阿循……他知道我的事吗?” 第十七章 我要见她 听见许洛问陆衍,柳馥兰脸上温和的笑容一僵,许洛难道还在惦记那冷心人吗? 她捻这被角,轻声问道:“他以为你死了,你想见他吗?” 许洛闻言,沉默了。 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的确想见陆衍,因为她以为她没机会了,可是现在死里逃生活了过来,却不愿再面对他了。 他有那温婉贤淑的女子,怎会在乎她这已经残废的人,况且他本就不喜欢她,她死缠烂打了十二年,已经够了。 “不想。”许洛缓缓闭上眼,脸上的疲惫逐渐变成了困意。 柳馥兰点点头:“嗯,你好好歇着。”她看着许洛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 作为长嫂,她下意识的想着许洛的将来,皇上虽已经下旨,许洛与邵家再无关联,但是未来许洛又该怎么办。 她还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吗? 另一边太傅府中,邵太傅看着浑身滚烫的陆衍担忧的不停踱步。 药被小厮端了过来,可怎么也喂不进去,小厮无措的看向邵太傅。 邵太傅连忙接过药,坐在床边:“循儿?循儿,把药喝下去,听话。”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温柔对陆衍说话时什么时候了。 陆衍的娘在陆衍三岁时就病逝了,他沉浸在痛失爱妻和仕途受阻的低落情绪中,便很少去关心陆衍,随着陆衍年纪的增长,对他也是越来越冷漠…… “千叶,千叶……” 此时,神志不清的陆衍不停地在呢喃着,眉头紧蹙,似是梦见了什么让他难受的东西。 恍惚中,陆衍觉得他回到了十一岁那年,眼前是九岁的许洛,她笑意盈盈:“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她不断着重复这句话,稚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 直到眼前漫天飞雪,他恍然惊觉自己身处一片蛮荒之地。 “杀——” 他听见许洛的嘶吼,他转身望去,许洛穿着沾满血的白色战袍,手持长剑御马而来,她身后是千万士兵,两军厮杀的声音如同雷震一般。 刀枪相撞,血溅白雪。 他看着许洛身中暗箭却仍在杀敌,她以最后的力气斩下敌将的头颅,同时她也失去了左臂,她迎着风雪仰头没了声息…… 而陆衍的腿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让他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的看着许洛死在了面前。 陆衍的心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千叶——” “循儿!” 邵太傅抓住陆衍胡乱挥舞的双手,老泪纵横:“循儿,你醒醒啊!” 他真的低估了许洛在陆衍心中的地位。 看着陆衍嘴中唤着许洛的名字,又想起那副黑棺,泣不成声的低下了头。 良久,挣扎的陆衍才缓缓冷静下来,看着陆衍慢慢的睁了眼睛,邵太傅浑浊的目光亮了些许,连忙将凉了一半的药拿过来:“循儿,把药喝了吧……” 陆衍怔怔的看着邵太傅,刚刚所看见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心却还在疼。 他抬起无力的手,推开嘴边的碗。 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我……要见千叶……” 第十八章 声声祈求 邵太傅手不由得一抖:“循儿,明日一早再去见她吧。” 陆衍前倾的身子猛地砸在床上,疲惫至极的双目说什么都不肯闭上,他紧咬着牙,直到口中有一股咸腥味才清醒了许多。 他害怕他闭上眼,会比看见许洛死的模样,邵太傅命人将药热了一番才劝陆衍喝下。 直至次日,天才蒙蒙亮,陆衍便披上外袍,不顾邵太傅的阻拦策马奔向将军府。 邵太傅担心他再出什么事,只能坐马车跟了上去。 将军府的府门依旧是禁闭着,门上两个大白灯笼只有微微烛火的光亮,好不寂静。 陆衍撑着发烫而无力的身子,走至府门前猛烈的敲着:“开门。” 许久,一睡眼惺忪的小厮将一扇门微微开了条缝探出头,见是陆衍,他立刻将头缩了回去准备将府门关上。 他可不敢让陆衍进来,柳馥兰早已吩咐过:凡是邵家人,一概不许踏进程家一步。 陆衍手疾眼快的将手伸了进去,被狠狠夹住也只闷哼了一声:“我要见……许洛!” 小厮被陆衍的模样吓了一跳,想关上门却又被陆衍的手挡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邵太傅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命随行的小厮拉住陆衍:“循儿LJ,你别胡闹了。” 陆衍撑着府门,满头密汗的喘着粗气,他望向灯火通明的大厅,干哑的喉咙阵阵刺痛,可任身体再难受,他也不愿再离开一步。 “邵大人,您就别难为奴才了,少夫人吩咐过……哎哎哎!”小厮正说着为难的话,却被陆衍突然推开。 陆衍直奔到许洛的棺旁,黑棺的冰凉撞上他灼热的体温,让依誮他不由得一颤。 许洛,她就在这儿,就在他的怀里…… 陆衍从未像现在这般贪恋着呢喃着许洛的名字,好像只要他不断的呼唤,许洛就会活过来一样。 太傅站在他身后,欲上前却又止住,他心中有愧,实不忍去看程毅和许洛的灵位。 只是陆衍这般神志不清的模样,让他万分担忧。 柳馥兰听见丫鬟来说陆衍闯进程府的事情火冒三丈,可是细想陆衍此时恐怕一心的惦记着“战死”的许洛,更多的只有惋惜了。 她行至大厅,只见陆衍抱着许洛的黑棺,任凭小厮怎么劝阻拉扯他都不肯放手。 而邵太傅也是无言的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抹泪,柳馥兰正要出言呵斥,却只听见棺盖被挪动开的声音。 原来是小厮拉陆衍时被拉开了。陆衍下意识的俯身去看,却只见棺中放着几件衣物,许洛并未在里面。 顿时,他眼神一闪,却又流露出一丝惊惧:“她,她呢?千叶呢?” 许洛不在棺里,难道说,她还活着吗? 一瞬间,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抓住身旁的小厮急切道:“她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 “陆衍!” 柳馥兰厉声呵斥,虽然看见与平时大相径庭的陆衍有些诧异,但她仍不喜邵家父子曾经的冷漠无情:“邵太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柳馥兰尖刻的质问,邵太傅放下了一贯的严肃,语气中甚至带了些低声下气:“程少夫人,请让循儿……见见千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