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卿的视线聚焦在姜小桃被纱布覆盖的眼睛上,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最初见到姜小桃的场景。 但不管他如何回忆都只能想起她那清澈的没有一丝阴霾的双眸。 小小的病房中,唐母的抽泣声不断的刺进裴文卿的耳朵里。 他握着拳,缓缓走到姜小桃病床前。 直到离她这么近,裴文卿才发现将近三年都不曾看到的姜小桃竟然瘦了这么多,苍白的脸颊凹陷了下去,微张的唇好像在低吟着什么。 “姜小桃。” 裴文卿居高临下的看着毫无声息的姜小桃,声音异常的平静:“我千里迢迢飞到瑞士来,你就让我看你这副模样吗?” 唐母抬起头,头发散乱,眼眶通红的瞪着眼前这个她所谓的女婿。 果真,姜小桃的眼角膜给了他。 “起来。”裴文卿嗓音略微沙哑,他已经感觉到了眼睛和鼻子的酸涩。 唐母轻轻将姜小桃平稳的放下:“她已经走了。” 突然,裴文卿粗暴的抓住姜小桃的双肩,一把将她拉起来,猛地摇晃她:“姜小桃!我让你起来!” 姜小桃的头随着他的动作无力的晃动着,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已经没有了呼吸,一个多星期前还在他面前“逼”他离婚的人此刻只剩下了一具冰冷的躯体。 裴文卿怔怔的看着姜小桃被纱布盖住的半张脸,心中的疼痛犹如浪潮一般不断袭来。 此时,几个警察冲了进来,因为裴文卿不听劝告乱闯,医院的护士报了警。 “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两个警察对着已经呆愣的裴文卿说道。 他充耳不闻,将姜小桃搂入自己怀中,一滴眼泪从他刺痛的眼角流出,滴落在她的颈处。 怀中冰冷僵硬的躯体不断的提醒着他:姜小桃死了。 裴文卿咬着牙,忽觉心脏如同被人插进一把匕首。 他竟然会因为姜小桃这么痛。 两个警察交换了个眼神,上前将裴文卿硬生生的与姜小桃分开。 “滚开!” 裴文卿挣扎着,猩红的眼眶如同浸了血一般,而目光定在唐母怀中的姜小桃身上。 “先生,如果你再不配合,我们就不客气了。” 两个警察最终还是将裴文卿拖离了医院。 直到助理到警察局将事情解决,裴文卿才在第二日的早上出来。 裴文卿整夜未眠的双眼满是血丝,脑海中不断闪过姜小桃苍白的脸让他呼吸都觉得带着刺。 当他再赶回医院,却早已经没有了唐母和姜小桃。 裴文卿提着助理的衣领,声音沙哑的可怕:“她人呢!” 助理被此时的裴文卿吓得满头大汗,他扶了扶眼镜:“医,医院说他们昨晚就走了。” “走了?”裴文卿颓然放下了他的手,立在原地,半晌都未说话。 看着已经在医院门口站了将近半小时的裴文卿,助理还是提起胆子说道:“总,总裁,公司那边出了问题,您还是回去吧。” 良久,裴文卿闭上了酸涩的双眼,鲜少的沮丧语气带着几唐期待:“叫人在这儿盯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 阴雨绵绵,唐母低头看着面容安详的姜小桃,轻抚她额前的弋㦊碎发:“我们回家。” 第十二章 错觉 完全看不下去! 裴文卿再一次将面前的文件赫然推到地上。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落在他耳中也惹得他一阵心烦。 “叩叩叩——” “进来。”裴文卿一手覆在微涩的双眼上,仰着头靠在椅背上。 “枭寒,你都多久没回去看老爷子了?”季芸一进来就坐到裴文卿面前,敲着面前的桌子叫着:“还有你这眼睛,手术要三个月的恢复期,你这才过了一个月。” 裴文卿剑眉一簇,心中好不容易压下的疼痛又恢复了。 瑞士那边唐母和姜小桃杳无音信,他回到这儿以后不停的工作企图让自己不那么在意姜小桃。 但眼睛的不适感不断的告诉他:是姜小桃给了他复明的机会,而她却死在了异国他乡。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季芸看着裴文卿拉着一张脸,似乎很不愿意理她。 裴文卿拿过另一份文件,头也不抬:“你要没事就走吧。” “裴文卿!”季芸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姜小桃?” 裴文卿翻文件的手迟疑了一会儿,但并未理会。 “枭寒,这是她欠你的。”季芸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对他劝说:“当初你为了救她出了车祸导致失明,她是为了赎罪才嫁给你的,你不爱她他不爱你,不如让她把眼睛还给你,对你们都好。” “嘭——” 文件被狠狠摔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够了!”裴文卿怒视着季芸,语气强硬的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是我跟她的事!” “你……”季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自己发火的裴文卿。 从小到大,他何曾对她这么凶过? 季芸气的浑身哆嗦,最后愤然而去。 季芸捏着手中的包,恨意骤起:姜小桃,你真是死的好! 身心俱疲的裴文卿重重的喘了口气,他看了看日历,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回半山别墅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在逃避,逃避所有能让他想起姜小桃的事物。 直到季老爷子打电话过来,他才徐徐起身离开办公室。 车窗外的灯红酒绿落在裴文卿眼中格外的碍眼,会所门口蹲着的醉酒人让他再次想起姜小桃那天哭诉的哀求。 裴文卿的心再次被一个无形的大石压住,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突然,车子猛地急刹车,裴文卿扶着把手,黑眸一暗:“怎么回事?” 司机惶恐不安地看向他:“右边路口有车开过来。”差一点就撞上了。 裴文卿捏了捏眉心,无心探究:“走吧。” 一黑一白车子擦身而过,裴文卿淡淡的视线隔着墨色车窗瞥向窗外。 身边车内一个眼睛缠着纱布的女人顿时让裴文卿的眼神一怔。 姜小桃? “掉头!”裴文卿突然出声把司机吓了一跳:“跟上那辆白色的轿车。” 司机不敢怠慢立刻掉了头,紧紧的跟上隔着两辆车子的白色轿车。 会是她吗? 裴文卿握着拳,双眼紧紧地盯着前面的车,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甚至连手心都已经不自觉的出了汗。 白色轿车停在医院了门口,裴文卿看见了方姨从医院中跑了出来。 他好像确定了什么,立刻冲了过去。 裴文卿一把将车门拉开,怒吼:“姜小桃!” 第十三章 自私 轿车中的女子被突然的怒吼吓了一跳,立刻摸索着往旁边的男人怀中靠。 那男人搂着她,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裴文卿怒骂:“你谁啊?!” 不是她…… 裴文卿整个人立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怔怔的望着陌生的两人。 “总裁。”司机忙过来将裴文卿搀走。 裴文卿眯了眯眼,方姨此时正在路旁的小摊上买饭,他推开司机,大步上前。 方姨接过饭菜,付钱后转过身正想回医院,未想竟看见裴文卿黑着一张脸站在她身后。 “总裁?您……”方姨一脸震惊的看着裴文卿,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儿。 “姜小桃是不是在这儿?”裴文卿眉头紧蹙,冷眼看着她手中三人份的饭。 方姨听到姜小桃的名字,立刻红了眼,她看着已经复明的裴文卿,面带愠色:“总裁,您要以为二小姐在这儿,我就带您去看看吧。” 结果,只是方姨和她丈夫在照季病重的婆婆而已,至于姜小桃,方姨只说她和唐母去了瑞士,之后再也没有联系。 半山别墅。 已经是十点半,裴文卿靠在沙发上,漆黑一片大厅中除了他的呼吸声,就剩下了秒钟行走的声音。 他烦躁的抄起一旁的抱枕扔向前面的欧式摆钟。 裴文卿闭上了双眼,术后的排斥反应总是让他不由自主的流泪。 黑暗中,他如同以前一般摸索着前进。 “哐当——” 他能感觉到他撞在了一个尖锐东西上,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裴文卿睁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看着,竟是一个被泡沫缠住的桌角。 当大厅所有的灯都被打开,裴文卿看着各个尖锐角落都被细细的包裹着。 裴文卿嘴唇微颤,只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一下跪倒在地,若不是双手的支撑,他也唐真的会被心口的疼痛击垮。 医院。 方姨搀扶着唐母,二人心情都万分紧张。 等医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检查结果,唐母急切的问道:“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皱起眉头,面露难色:“希望渺茫,您说她之前在国外治疗了一周,不过过量麻醉的副作用已经加剧了她的病情,如果继续强行治疗,且不说费用,这疼痛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未来也只能靠输营养液撑着了,您真的想好了吗?” 唐母紧紧抓着方姨的手,迟疑了。 医生见她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唐母哀戚的眼神流露出浓浓的不舍:“小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方姨心中酸楚,却也只能好言劝解:“小姐有求生的权利。” 唐母闻言,声泪俱下:“我真的不想让她疼……” 作为母亲,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受苦,她想让姜小桃解脱。 可是姜小桃求生欲太强烈,强烈到连上天都在帮她。 那最后两针并不是泮库溴铵和氰化钠,而是普通的麻醉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