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低着头,被他牵住手往内室去。 私室喁喁情话,宝月进来奉茶,见窗旁两人身姿重叠,窗槅半开,一扇淡红圆月镶在天幕,沈悠慵懒窝在江楚钺怀中,螓首枕在他胸膛上,听见宝月进来的动静,微微偏首,眼珠子缓慢转了半圈,又漫不经心落在天上月旁。 像极了一只被主人捧在怀里的狮子猫,圆溜溜的眼,身上披着柔光,收敛了利爪细牙,懒洋洋窝着,百无聊赖又筋骨松泛的模样,温顺又可爱。 江楚钺将下颌枕在她鬓边,垂眼看她眼神四处漂移,她这副模样他也第一次见,一直默默的瞧着。 青春少艾,很难说是见色起意还是潜移默化,总之就是喜欢。
举手投足的柔美妩媚,床笫之间的风流婀娜,伪装神色之下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性情,他爱她那一点破绽,有时候面具戴得太久,便模糊成了本体,只觉得虚伪生厌,但她不是那样的,笑起来的月牙眼,看人时候的圆圆眼,那双清澈的眼里始终有光亮在,火苗一样,烧的人心里旺旺的。 如果杨家未亡,这样的姑娘怎么会沦落在他身边。 可惜,杨家也亡了呀! 烛光淡影,鲛绡软帐,倩影成双,自书房那一番交锋之后,羞辱或是征服先不论,两人都似乎开了一点窍。 她的纤弱细骨似乎被他凿开了一条缝,态度也软和了下来。 他的手段更放纵了些,要把她皮肉下那些骨刺都慢慢搓揉出来。 巫山,鱼水交欢,自有一番情天幻境。 秋意渐浓,正是要添衣的时节,榴园和见曦园的日子却大相径庭,一个春深和煦,一个冷风寒雨。 江楚钺虽把家事都交给沈悠,不管施老夫人心里有没有怨气,沈悠却少不得每日去主屋几回,一是伺候施老夫人汤药,二是刚开始发号施令也向施老夫人请示,务必让施老夫人事事明了,以缓心疾。 这一日往主屋去,沈悠正撞见紫苏从屋内出来,两人在门首打了个照面,紫苏屈膝纳福:“二小姐。” 沈悠上下打量她一眼,微微一笑,她对紫苏没有恶意,在她还是江楚钺亲妹妹时,其实和紫苏的关系很不错,在那之后,她利用紫苏,看着紫苏一点点崩溃的模样,只觉得欷歔。 “许久不见紫苏姐姐,姐姐有空也来榴园坐坐,陪我说说话。” 紫苏连道不敢,低头退了下去。 屋内老夫人的脸色隐隐难堪,又忍而不发,见沈悠来,敷衍了几句话,又扶着圆荷去内室休憩。 沈悠坐在耳房里,默不作声将一盏茶都喝尽,才慢慢走出来,径直去了外院找江楚钺。 江楚钺正和孙翁老在账房说话,府内的账都给了沈悠,江楚钺又接了生药铺和当铺的营生,孙翁老手边的事情除去了十之七八,江楚钺许了孙翁老长假,往故土青州去探亲,等蓝表叔的船回来就即刻动身。 两人第一次见沈悠来寻,都有些惊讶,江楚钺三言两语和孙翁老道:“我备车船送先生回乡,不拘先生暂住多久,何时想回修书告知我一声即可,我再派车船来接,要我说,也是把家中妻小接过来才最佳,省的先生一家骨肉分离。” 孙翁老笑道:“老妻如今住在女婿家,我若能劝得动她来,日后也要和大哥儿说一声叨扰。” “先生客气。” 两人作别,江楚钺带着沈悠往书房去,见她秀眉微紧,下颌紧绷,温声问:“这是怎么了?” 沈悠想了很多,最后才道:“我能看出来祖母和我的情分越来越薄,但不管我做错什么,我不愿有人再来离间我和祖母剩下的一点感情” 他嗯了一声:“紫苏又去祖母那说话了?” 江楚钺宛然一笑:“这回说什么是那条汗巾子,还是我夜宿榴园?” 沈悠只觉他那笑容极冷,唇线抿如刀脊,寒意森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良久方道:“她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她想要的东西你都能给,对她好一些罢” “你又知道她想要些什么语气这样大方。”江楚钺转向沈悠,“若她想要个妾位,甚至想要个妻位,想掌内宅,想替我生儿育女,你舍不舍得,应不应肯?” 沈悠抿着唇不肯说话,乌黑的眼睇着他。 “应不应?”他也盯着她,眼神明亮得摄人心魄,欺身逼近,“舍不舍得把我拱手让出去?” 沈悠咚的一声坐在椅上,眼前是他的俊颜,笑吟吟的,一个手栗子敲在她头顶。 “你若敢应,今晚上可跑不了了,让你哭个够。” “我还欠她一项东西,这两日正要找她了结。”他语气转为闲散,“她从沈家跟我到施家,这几年都辛苦,也是该对她好一些,多关照一些。” “祖母那边,明日我们一道去请早。” 他如今几乎夜夜歇在榴园里,虽避着众人耳目,却不避亲近的侍者,好在挑的都是嘴紧的仆役,但这种事情再藏也藏不过多时,总有撞破的一日,江楚钺并未打算在江都久待。 圆荷正在给施老夫人梳头,见江楚钺和沈悠同来,端的是一对金童玉女,见者赏心悦目。 寒暄落座,沈悠说了几句话便回了榴园,江楚钺倒是留下来,说的是他的亲事。 先给紫苏娘家送聘赠金,把紫苏扶为妾室,内可帮着沈悠料理家事,外可打点些亲戚往来,沈悠毕竟还是未嫁女,不好尽日在外抛头露面,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娶沈悠过门。 无妻先纳妾,这种事儿在平常人家确实少见。 施老夫人也没什么能说的,只道:“大哥儿自己有主意,还找老婆子说什么,就这么办吧。” “那孙儿和甜姐儿的婚事,祖母有何想法?” 施老夫人摇摇头,实在没有力气去想这些,江楚钺也未打算深问,见施老夫人默然,也将话题抹过:“那我让紫苏先过来,给祖母磕头。” 紫苏被唤去主屋,先见圆荷挤挤眼,擦身道了声“恭喜”,再进屋,见江楚钺坐在施老夫人身边,笑意满满看着她,桌上搁着一对沉甸甸的金镯子,是施老夫人赏给她的首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