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舟有片刻的失神,他没什么照顾小孩的经验,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回她,毕竟天气冷,不太适合吃冰激凌,而且,小惊蛰都想吃,肯定是因为顾新橙平时不让她吃,他要是答应了,那他岂不是要被顾新橙怪罪,可他要是拒绝了,他会被小惊蛰讨厌的吧。 傅棠舟问:“你妈妈平时让你吃吗?” “天气冷不可以吃。”小惊蛰也很诚实,“不过,我很健康的,就是妈妈担心我,才不让我吃的。”她缠上了傅棠舟,软软的手就拽着他的手臂。 傅棠舟没办法,站了起来:“走吧。” 小惊蛰笑弯了眼睛,她主动把自己的手给傅棠舟牵,傅棠舟一怔,掌心里绵软的触感让他恍惚了一下,半晌,他才握紧了她的手,他还低声问她:“要不要我抱你?” 他抱过她的次数很少,见到她的时候,知道她的存在时,她就已经能跑能跳了,那时候还会乖乖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再次重逢她就已经不喜欢他了,连见他都不愿意,又怎么可能自愿让他抱。 小惊蛰皱眉,一脸嫌弃:“傅叔叔,我上小学了,不是小朋友了,我不要抱。” 傅棠舟听了忍不住笑:“小学生就不是小孩了吗,那高中生大学生算什么?” 小惊蛰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想了会,让他低下头:“等会没同学看见的时候,你可以抱我。” 傅棠舟闷笑:“那谢谢你了,我很开心。” 傅棠舟跟校长说了一声,做了保证,才把小惊蛰带出学校,他带她去吃冰激凌球,到了学校外面,小惊蛰就主动伸出了双臂,愿意让他抱。 傅棠舟抱起了小惊蛰,他闻到了小惊蛰身上的香气,是沐浴乳的味道,跟顾新橙身上的有些像。 他自己抱着的时候,脑海中却忍不住想起徐宁桁之前也抱着小惊蛰,要不是他不想在小孩面前露出自己自私的一面,他还挺想让小惊蛰答应他,以后别让徐宁桁抱了,不过他用脚想也知道,很有可能是自取其辱。 小惊蛰小声说:“要是妈妈知道了我偷吃冰激凌,傅叔叔,我会跟妈妈说实话的,是你请我吃的。” 傅棠舟有些头疼,但嘴里还是应道:“好。” 顾新橙知道了,怕是不会原谅他,不过,她原本就不会原谅他的,他做错了事情,想让她原谅几乎是不可能的。 到了冰激凌店,他忍不住问:“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爸爸?” “不能。”小惊蛰皱眉,“要叫爸爸才能吃冰激凌吗?那我不吃了,傅叔叔。” “傅叔叔”三个字可真刺耳。 小惊蛰犹豫了下:“那叫……傅爸爸可以吗?” 傅棠舟:“你有几个爸爸?” 221等你回来 “两个爸爸。”小惊蛰看着傅棠舟的侧脸,笑了起来。 傅棠舟还能不知道吗,她就是故意的,她说这些话不过就是为了来膈应他,他不想跟一个小孩计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气到了,胸口微梗,有一口郁气堵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徐宁桁是顾新橙名正言顺的丈夫,当然也是小惊蛰法律上的继父,而他傅棠舟目前跟小惊蛰反倒没什么法律关系。 傅棠舟带着小惊蛰吃了冰激凌球,不让她多吃,然后又带着她去了商场玩娃娃机,他长到这个年岁,还没玩过这个机器,也不懂这里面的东西又不值钱,有什么好玩的。 偏偏小惊蛰就想要娃娃机里面的小熊猫,她看傅棠舟投了好多币进去,什么都没有抓到,很沮丧,小声道:“徐粑粑都可以抓到。” 傅棠舟抿直了唇线,眉头压低,气压沉沉,他堵着一口气,不信他天赋如此,会抓不到任何的娃娃,但好像命运之神就是不眷顾他,他不敢看到小惊蛰失望、谴责的目光,趁她不注意,去找了商场经理过来,买下了娃娃机,让经理调整了下机器爪子的命中率。 这下,他想抓哪个娃娃就能抓到哪个娃娃。 小惊蛰一开始还一脸天真和欢喜:“哇,傅叔叔你好厉害,哇,我要那只小熊猫,可以再帮我抓一个吗?” 傅棠舟没有丝毫作弊的愧疚感,他很坦然地接下了来自他女儿的崇拜。 最后是因为抓了太多只了,小惊蛰的手已经拿不下了,她才皱着小眉头,怀疑道:“傅叔叔,你刚刚离开是去收买老板了吗?” 傅棠舟面色不改:“当然不是,这是我凭本事抓的。” 小惊蛰才不信:“你刚刚明明还不会。” 但是她依然很开心,谁会嫌弃小熊猫太多只了呢?太多一样的玩具,她还可以拿到学校去送给她的同学们,每个人都可以有一只小熊猫。 傅棠舟送她回家的时候,还想着拐她回去,还没开口问,小惊蛰就说:“不可以哦,傅叔叔,我不能跟你回去的,妈妈还在等我,我今天有半天没上课,回去也要补习的,还有我的钢琴还没练。” 傅棠舟眉头微拧:“你学这么多东西……”也太辛苦了。 他现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他是个奋斗派,欣赏上进努力的人,但轮到他女儿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摸着她软软的头发,声音温柔了些:“你不用这么努力,嗯,我有很多钱的,以后都是你的。” 小惊蛰黑漆漆的眼眸看着他,眼里都是鄙夷,义正言辞地纠正他:“傅叔叔,你这种想法不可以的!就算是世界首富,也要学习的,妈妈说,我可以跟你玩,但是不可以被宠坏。” 傅棠舟失笑,回想自己刚刚的话,想到了温岁。 温岁就是被温家给宠坏了。 当然,还有他,他的纵容……只是,温阿姨不在了,温阿姨将她托付给了他。 * 傅棠舟在小区门口看到了回来的顾新橙,小惊蛰解开安全带,就跳下车朝着顾新橙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妈妈!” 顾新橙已经从老师那边知道傅棠舟今天带走小惊蛰的事情,她看都没看傅棠舟一眼,笑着牵起了小惊蛰的手,只说道:“我们回家。” 傅棠舟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他没有下车去跟她说话,也没有打开车门,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 他还听到保安跟她打招呼:“徐太太,你回来了啊……” 是啊,她现在已经成了徐太太了啊,他心口好像被什么划了一道,痛得他直接趴在了方向盘上,等着那阵心悸过去。 他还是不明白,她怎么就成了徐太太。 傅棠舟已经买回了那个公寓,他多花了一倍的价格,却迟迟不敢再回那个公寓,那个他和顾新橙共同生活了四年的“家”。 如果那也算家的话。 至少她在那的时候,他漂泊的心总归是有个可以停靠的码头。 他没去吃晚饭,也没去工作,就那样开着车,在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游荡,到了深夜,他还是回到了公寓楼下。 仰头看着那盏从未变过的路灯,映着幽幽明月。 四年前,这个公寓被顾新橙卖掉,换成了钱,他用愤怒掩盖伤心,四年后,这个公寓又被他高价买了回来,却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模样了。 他看着房子,从灯光到装修都不一样了。 玄关处有个小盒子,上面贴了一张纸:“傅先生,我们是上任房主夫妻,这是装修的时候,找到的一个盒子,里面似乎是你前女友多年前写给你的信。” 傅棠舟打开了盒子。 这是顾新橙和他在一起的那四年里,断断续续给他写的信,她好像不太明白,当初那个给她写过很多信的善意少年,和她在一起之后,为何变成了这样一个坏男人? “傅棠舟,你真的很可恶……你知道不知道,我在等你回来。” 222出局 他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从没见过这个盒子,公寓也被人收拾过了,从顾新橙手中买走房子的老夫妻也没告诉过他,他们找到过这个盒子。 傅棠舟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他想起顾新橙已经有过好几个这样的盒子了,她总是自诩冷漠无情,但也是她最温情,小时候会跟徐宁桁写信,几年前离开的时候,也给他写过一封谴责信。 他心口有些发闷,所以,她的写信爱好也是因为徐宁桁吧。 都说当律师的人文字功底要好,但他却没看出来。 明明都是写给他的信,但在一起的四年里他却一封都没有收到过,他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文字的,她那时还以为他就是当年和她写信的徐宁桁,所以,她不方便直言的话,都融进了文字中。 “傅棠舟,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你不记得,我明明提前告诉过你了,我还是跟你在这一天吵架了,然后,你因为温岁的一个电话,就去陪她了,我很难过。” “傅棠舟,其实我一点都不坚强,你的朋友们那样说我,我比你想象得还要伤心。” “傅棠舟……你不知道,我们有个女儿,我恨你,因为你让我对不起她,我今天去看她了,她过得很不好,哭得眼睛都红肿了,我多想把她带在身边,我藏着这个秘密太久了,却无能为力,离开的时候,我能做的却只有抱着她,泣不成声……” …… “傅棠舟,其实你知道我很爱你,对不对?所以你才这样践踏我的感情,其实我不喜欢一个人生活,不喜欢一个人睡一张床,不喜欢你每次的冷暴力,我不知道我还能这样和你相处多久,你说是交易,可是,我们真的只是交易吗?” “傅棠舟,我今天想给你过生日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过生日,但是,我学着做了个蛋糕……很遗憾,我等了你一晚上,我没有学习,没有睡觉,就看着时钟的针一点点地转动,直到天明,公寓的门还是一动不动的,嗯,你没跟我说一声,就和温岁他们过生日去了。” 傅棠舟坐在了沙发上,他深呼吸,胸口起伏,像是有凌厉的刀子划开了他的胸膛,露出了赤裸的心脏,疼得他颤抖。 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她写下了这么多封给他的信,却从未给他看过,他不知道她曾想给他过生日,这些信是她一次次对他们感情的拯救和挽回…… 他又反问自己,如果他那时就看过这些信,结局会有所不一样吗? 他不知道,按照他当时的冷漠多疑,或许换来的一样是无情的漠视,或许他还会因为吃徐宁桁的醋,而质疑她写信是不是别有用心,他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担心自己会被感情伤害,就先竖起周身的刺,扎伤别人,也只有装作他不喜欢顾新橙,他才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她相处,看着她,抱着她,把她留在身边。 是他一点点地磨光了顾新橙对他的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