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的手掌被划破,仍旧死死抓着剑锋:“谢庭池,你想毁了大昭吗?陛下费尽苦心一步步设局,用生命成全了你,我容不得你这般辜负!” 其实,论恨,裴瑜分毫不会输给谢庭池,只是,顾慈要走的时候,便已经对他嘱托好了一切,让他一定要看着大昭一步步强盛起来。 他的使命,从前是守护女帝的安危,如今是守护大昭。 当初,守护女帝这一件事他没有做好,那么如今守护大昭绝对不能有失。 “哐当——”剑锋一转,明浅头上的帝王冠冕被打落在地。 明浅看着谢庭池剑锋闪过的寒光,脸色终于忍不住一变:“你不怕孤杀了你吗?” 谢庭池死死看着她:“明浅,你记着,不管你如何狼子野心,若是做不好这昭国帝王,我会亲手将你了结,将你的人头,放在她跟前祭奠!” 他真想就那样一剑杀了她,她该死! 可是,大昭不仅是历代女君辛苦经营下来的,更有顾慈的心血,她千方百计要尽力让大昭的子民富足起来,他不能这么毁掉这一切。 明浅眸色一暗,这才意识到,要做君王,光有那二十万大军还不够。 整个朝廷百官,心里最终都是向着顾慈的,若非顾慈死前留下了最后那道诏书。 若非是她下诏让百官辅佐明浅登基,就算她打下皇城,来日也会天下共诛。 做君王,做到如此憋屈的份上,实在让人窝火。 她紧了紧手:“知道了。” …… 长夜漫漫,清寒料峭。 偌大的长乐宫中终于只剩下了谢庭池一人。 依譁他这才能好好看看灵柩中的人,其实,如今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只有一具白骨,被人穿上了华丽的帝王衣冠。 他终究还是没能看到她最后的模样。 “珠儿,你是不是很恨我?我真的从未想要真的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离开这座皇城,我看得出你也不快乐。我以为我们离开这座吃人的宫城就一切都会好了。” 他不知道昭国历代女帝和国师相爱会降下伽蓝诅咒,她隐瞒得太好,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那些人会是他亲手杀掉的。 他以为是帝王这个位置让她心智大变,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在背后默默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 谢庭池也一直在试探,看她知道他谋逆的时候,会怎么对他。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顾慈没有杀他,她不舍得。 天知道他确定她的心意的时候,他心里有多开心。 “原来,我以为我盘算好了一切,就能够万无一失,可原来,每个人,包括我,最终都是你局中的棋子。”他有眼泪掉下来,祭盆里的纸烧得只剩下了一盆灰烬。 到如今,他才知道,顾慈当初就已经算好了他们会什么时候反叛,叛乱之后她会被明浅带去祭天,这样她死得其所,明浅才不至于被安上万世骂名。 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最后一道圣谕,安抚百官,避免群臣作乱,为祸天下。 什么都算得分毫不差,可是她到死都没有算到他的心。 如若,顾慈知道谢庭池是爱她的,也许便不会是这样的选择,走的时候也不会那般凄凉。 那一夜,大殿中的哭声格外哀戚,惊落了昭国皇城的最后一场冬雪。 那一夜,长乐宫灯火长明,送走这座宫中最尊贵的女帝。 那一夜,昭国年轻的国师守在长乐宫中一夜,墨发成雪。 第十四章 冬城之乱 世上所有事情,都有因果之说。 种下的什么因,便要结下什么果。 而结下的果,无论是甜还是苦,都只能自己默默吞下。 长乐宫的大殿缓缓打开,天边将明未明的天空有些昏沉。 一夜的大雪落尽,将这座宫城又埋入了一片雪白,将皇城所留下的所有血腥都掩盖。 谢庭池一步一步走出大殿,背影一片沉重。 站在高处,放眼望去,他能看见她每日PanPan看见的风景是什么样的。 从前,谢庭池未觉得这皇城有什么,可如今,只剩他一人矗立在此的时候,他才感受到了深深的孤寂。 一扇扇厚重的宫门将皇城与外界隔绝起来,一座座高檐青瓦筑成的宫殿将里面的人困在了这里,一堵堵朱红色的高墙将这里变成一个华美无比的牢笼。 身后的大殿如此冰冷,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暖意。 这宫中,她除了每日批不尽的奏折,看不完的红墙,走不完的宫道,没有人可以陪她。 高处不胜寒,帝王之心,如此孤寂。 “珠儿,我知道你应该不会想要回到这座皇城中来了,你等一等我,你别抛下我,我自己坐下的孽,我自己来赎,后人史书,你会干干净净,你是大昭贤达的君王,恶名由我来背。” 谢庭池缓缓走过顾慈曾走过的宫道,看过她路过的风景,明明一草一物都是这般熟悉,可是再走过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雪色中,他一身蓝袍,背影落寞,只那一头银发格外惹眼。 …… 昭国大丧七日,文昌帝顾慈入葬皇陵。 文昌帝三年冬,其姐明浅登基称帝,百官来朝,祭宗祠,得登九五,登基称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跪拜,俯首称臣。 明浅高居大殿,脸上满是得意:“众卿平身。文昌帝大丧,按我昭国国规,女帝新丧,需有人前去皇陵守丧,众卿可有何建议?” 言罢,礼部尚书便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自古以来,帝王大丧,守皇陵者都是至亲之人,可先帝一无王夫,二无子嗣,至亲唯有陛下,可陛下乃九五之尊,万不能去。 不如……遣派国师谢庭池去守皇陵。一来,先帝在时,对国师颇为钟情,让国师守灵当慰先帝在天之灵。二来,国师背负皇恩,当有严惩。” 话音刚落,众臣纷纷附和。 此言一出,明浅自然高兴,整个朝中,还是国师权力最大,当时顾慈将昭国虎符交给了谢庭池,谢庭池现在手中握着整个昭国的兵马,实在是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国都。 但是,昭国国师历来是昭国百姓的信仰,不能够轻易动手。 虽然明浅如今做了君王,但是新帝登基,又是篡位谋国,百姓尚未归心,朝臣也跟她不是一条心。 在根基未稳之前,她也不能轻举妄动。 “既然如此,那……怎么国师今日没有上朝?” “禀陛下,国师前些日子在长乐宫守灵,回去以后便大病了一场。” 明浅嘴角冷笑一声,当年说要助她夺位的人是他谢庭池,可如今后悔的人还是他。 只可惜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相爱不相知,本就是这世上最大的悲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