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沉默良久,他没有生气。 如墨小唐所说,短时间内,他无法陪伴孩子。 有她这番话,顾宴难受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顾宴在她耳边轻语,“你说的,都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你真要我生娃,也不是不行,生完我就当个甩手掌柜,孩子都归你管,好坏都是你的责任。” 墨小唐主动轻吻一下他的眼角,“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瞒骗你做任何事。” “你最好说到做到。孩子的事,过两年再议。” 顾宴闭上双眼,嘴角微抿。 脸上虽然还是一副不爽的模样,但实则黑心狼已经被小白兔哄好了。 眼下他们确实不适有娃,缓两年他的仕途会更稳些,到时他才有精力教养孩子。 墨小唐紧紧抱着他,“夜深渐凉,你陪我睡,我怕冷。” “快睡。” 顾宴知道,她有多嗜睡,一向沾床就睡的人,与他争吵后,熬到这个时候还没有睡熟,可见她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他恼的是这小白兔,明知他人在书房里生着闷气,也不去书房哄他几句。 最后还是他自己扛不住,巴巴的回寝室,将人抱在怀里,看着属于他的小娇妻,焦躁的心情才能平复。 第50章 雅园:父女初见 三天后,萧疏一大早便来甘泉别院接白氏和萧觅挽母女。 萧疏仅坐了半个时辰便离开,墨小唐给了萧觅挽一些厨子做的零嘴,让她带回分给玩伴们吃。 萧疏前脚刚离开,顾宴后脚则安排马车,携带着墨小唐,驱车前往雅园。 雅园是京城里独有的特色,全天营业。 雅园是听戏的地方,伶人很多,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因为这里是英国公的地盘。 新帝继位,英国公确不怎么得圣宠,可他人脉很广,谁也不得罪。 东睿帝也只能把英国公晾在一旁,轻易动不得这么一尊大佛。 顾宴带着墨小唐来到了雅园,选择了一处二楼的阁间,点了几样糕点,要了一壶温酒。 墨小唐打量着这里的装潢,小桥亭子,红木戏台,无一不精致雅趣。 顾宴见她目光在这些景色流转,“喜欢这里吗?” “还不错。” 墨小唐赞了一句。 戏台上的伶人,一袭青衣,水袖遮面,伴着琵琶曲,唱着戏腔,曲调婉约动人。 顾宴给她倒了一杯温酒,“喝杯酒,暖暖身子。” “嗯。” 墨小唐接过酒杯,轻抿一口。 顾宴见她目光落在戏台上,“台上表演的,曲为《伶人》。听说是萧棠琬身在天林城春花楼,让墨家主送给余丰城的最后一份礼物。” “礼物?” 墨小唐讶然,看着台上的伶人,认真的聆听词意。 “一抹红妆淡红尘,一跪一拜入凡尘,本是匆匆过路人,何必纵情痴深重,几度泪眼难辨真情……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我本身陷风尘,岂敢追问此情有几分真?” 听到这里,墨小唐敛下眼帘,目光变得冰冷。 顾宴对她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他看着不远处的余丰城,轻叹一声,“小唐,英国公就在那里,要我去请他进来吗?” “好。” 墨小唐一听到余丰城来了,打起精神,认真会客。 她会来雅园,本就是冲着余丰城来的。 顾宴起身,走到外面,站在余丰城的面前,“国公爷,你想见小唐的要求,我已经办到。至于你答应我的事,不管小唐提出什么要求,还请你答应她。” “明白。” 余丰城一身绛红色绣着飞鹰长袍,头戴紫玉冠,腰际一条黑色绣金腰封,打扮贵气,衬上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分外威风,更显俊朗不凡。 余丰城与萧定北同岁,萧定北常年在北荒,时不时征战沙场,模样看起来像个五十岁的老头儿;余丰城在京城富养,保养的不错,像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 岁月优待于余丰城,让他容颜保持良好。 可见这男人年轻时容貌不凡,出身权贵,又有实力,女子慕强心理,不怪萧棠琬会对余丰城心动。 顾宴领着余丰城进去阁间后,便说要去挑几样菜肴回来,给他们谈话的空间。 墨小唐打量完余丰城后,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国公爷可否行个方便,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你想知道什么?” 余丰城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不愧是棠琬的女儿,二人容貌有七分相像,母女的脾性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萧棠琬娇弱似花,墨小唐辣如骄阳。 墨小唐眯了眯眼,“母亲在祭灵寺,是被谁人下药?” “云雨给她下的药。” “谁人将母亲送去天林城的春花楼?” “……我亡妻。” 余丰城五指攥紧,他没有隐瞒真相,据实告之。 墨小唐闻言,与他视线相对,他能看见她那双如墨般的星眸,深不见底。 墨小唐低笑一声,“所以,我母亲的一生,折于国公爷的后宅起火,毁于那些阴私之下。” “我,对不住棠琬。” 余丰城声音有些沙哑,那是他唯一深爱的女人。 萧棠琬去了天林城后,便给他送了《伶人》一曲,之后他寄多少信给她,她都不再回信。 就算他亲自去天林城见她,棠琬也依旧拒绝见他。 他的示好,并没有在萧棠琬那里激起半点水纹。 一年接一年的冷落,余丰城只能不再打扰她的清静,在雅园遥望天林城的方向,盼着她过得安稳。 一生求而不得,到最后连她的死讯,再次探听,却已经天人永隔。 她的女儿小唐,也成了替嫁冲喜新娘为人妇。 “依你所言,逝世的国公夫人,是买通了云雨那个贱婢,从而逼迫我母亲喝下媚药。我还想知道,靖国侯那个时候出现在祭灵寺,是巧合还是国公夫人故意安排?” 墨小唐全程冷漠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余丰城目露悲痛之意,“是那毒妇安排的。” 见他这个样子,墨小唐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幽幽的说道:“国公爷,你可知我母亲在与墨家主交易的时候,她便怀了骨肉呢?” “什么?!” 余丰城震惊的抬起眼眸,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墨小唐。 墨小唐丝毫不惧,与之相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将墨羽迎为续弦,如果只是为了报复墨大夫人提议让我替嫁一事,大可不必。因为,我并不觉得委屈。” 余丰城:“……” 墨小唐不理会余丰城的想法,继而说道:“墨大夫人曾经为了靖国侯去东都城的暖泉山庄当说客,说靖国侯是我生父,被我轰出门去了。墨羽能在您的眼皮底下,勾结靖国侯做出这等安排,她的能力你不可轻视。” “谢谢告知。”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余丰城心下恼火,国公府并不是水泄不通的。 各方势力混淆在一起,他又不经常回府,厌恶那些算计来算计去的事。 墨小唐冷声提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国公爷应允。” “你说。” “我要云雨。” 余丰城怔了一下,随即应了,“……好。” “谢国公爷。” 墨小唐亲自给余丰城倒了一杯温酒,以示感谢。 “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雅园寻我。” 余丰城看着她的容颜,透过墨小唐,怀念着逝去的人。 墨小唐抿嘴轻笑,没有拒绝他的示好。 没过一会儿,顾宴带着小厮,呈上了好些菜肴,墨小唐挽留余丰城用了一膳,三人坐下安静用膳,全程不说话却透着一丝温馨之意。 饭后,在墨小唐的要求下,她听了两遍《伶人》的曲。 离开的时候,墨小唐对着余丰城说了一句话:“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理解《伶人》一曲,我大胆揣测母亲的心思,她觉得自己沦落风尘,名节已毁,身陷污泥中,自认配不上你。狠心将你推离身边,她爱你胜过一切。她独自一人在天林城生养、抚育我长大,她待我很好,不曾在我面前,说过一句对你的怨怼。母亲她……至死的选择,仍是,不悔的深爱着你。她遗憾的是,未能与深爱之人相守一生。” “她……至死的选择,仍是,不悔的爱着你。她遗憾的是,未能与深爱之人相守一生。” 墨小唐的话,击破了余丰城的心防。 他目送着马车的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人送酒入房,一壶接一壶的灌酒。 酒再烈,那个深爱他的棠琬,已经香消魂散。 余丰城掏出怀中一方旧旧的丝绢,那是萧棠琬送他的,他一直贴身带着,他想起萧棠琬那如玉的姿容,倾世的风采。 心绞的生疼,他眼睛尽染血丝,控制不住悲伤,失声痛哭,“棠琬……” 我们说好,不放开十指相扣的手,会同游花河,共赏花灯。 我们说好,一起白首相守互依,听伶人戏曲,看云卷云舒。 我们说好,你为我生儿育女,我陪你安度余生。 现实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到伤害,你会离开了我。 如果,还有如果的话…… 我想再次拥你入怀,告诉你:留在我身边,我一定豁出性命保护你,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 甘泉别院,当天夜晚迎来了一位客人。 而这位客人,是英国公府送来的。 顾宴将人安排在白霜楼,是甘泉别院最寒冷的地方,也并不用来待客,是顾宴私设的刑房。 大晋的权贵人家,管控家中仆役时,都需配有刑房。 墨小唐闻讯而来,去了白霜楼,便看见顾宴在擦拭鞭子,“人呢?” 顾宴昂了昂下巴,指向角落,“在那。” “如何?” “粗使婆子说,她身上没一块好的。她的手筋脚筋被挑断,没有自理能力。如我所料,她在国公府只是表面受宠。” 墨小唐听到这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雨帮着国公夫人对付萧棠琬,余丰城能轻饶她才怪。 余丰城一出手整治这些背后的人,就让国公夫人病毒身亡,云雨这个贱婢更是受尽折磨。 墨小唐摸了摸下巴,“一死一残,余丰城的手段,足够狠辣。” 顾宴将鞭子挂在墙上,走到她身边,并不认同,“不够狠。真够狠的话,就算知道她会恨,也应该将萧棠琬绑在自己的身边。” “把爱变成恨,你这想法要不得。” 墨小唐听着他这疯子式的发言,摇头不赞同。 顾宴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眸里面的颜色很深,透着危险之意,“旁人我管不着,反正你在我这里,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爱我,要么恨我。” 墨小唐听他这威胁的态度,面带笑容,娇媚无骨气若幽兰,“你给我的选择,哪有两个?不管爱恨,都只能在你一人身上。” “夫人,果真懂我。” 顾宴俊脸漾着从心底发出来的欣喜笑意,俯首轻吻她的红唇,温柔又带着缱绻情意。 一吻便退,墨小唐看向角落里的人影,“把她交给舅舅处理吧。” “行,都听夫人的。” 这是她生母的事,墨小唐要如何处理,顾宴都没有任何意见。 很快,便让管家周谨亲自将人押去镇北将军府,交给萧定北处置。 叛主的贱婢,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