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和程骁想把萧敬棠赶走,没想到这厮竟然带了兵。 沈琼和程骁一动,他的兵就把沈府给围了。 这下所有人都吓坏了,疑心萧敬棠要抢亲,气得我爹脑瓜子嗡嗡的。 「太守大人,您这到底是意欲何为啊?」 「今日是小女小婿的大婚之日,您要是来贺喜的,沈某自然好酒好菜招呼您。」 「但您要是来搞破坏的,那就别怪沈某不客气了!我沈府的家丁也不是吃素的!」 萧敬棠不搭理他,反倒是死死地盯着我: 「沈小姐说,本官是来干什么的?」 他饮了酒,满身都是酒气,一靠近,就扑了我满怀。 我望着他,浅浅一笑: 「民女多谢太守大人的礼物,只是一女不事二夫,燕燕已有夫婿,承蒙太守大人的错爱了。」 「这杯酒,敬您,祝您安乐康健,事事顺遂。」 然后一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我不会喝酒,这酒又凶,喝得急了,立时身形一晃。 萧敬棠下意识要来扶我,却被我一袖子挥开。 「太守大人可是觉得还不够?那燕燕再敬您一杯。」 说着,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萧敬棠想拦我,我却是再一次一饮而尽。 我接连喝了三杯,礼堂里所有人都在倒吸凉气。 旁人不知道我和萧敬棠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敢阻拦。 他眼见我喝了一杯又一杯,气得来夺我手上的杯子。 「够了!」 「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 我望着他,笑了。 我当然是她。 只是不是从前那个,满心满眼是你,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那个她了。 我揪住他的衣领,借着醉意朝他道:「萧敬棠,我嫁人了,不想再看到你,你明白吗?」 我不知道他明不明白,反正我说完那句话就晕过去了。 醒了发现是顾玉轩守在我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一夜。 见我醒了,顾玉轩一脸欣喜,将我扶起来。 「燕燕你醒了?」 我扶了扶额头,有些失神。 「这是哪儿?我这是怎么了?」 顾玉轩没好气地看我:「喝了这么多酒,头疼了吧?」 「来,快把醒酒汤喝了,我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 我就着他的手,把醒酒汤喝了,抹抹嘴朝他甜甜地道:「谢谢玉轩哥哥!」 顾玉轩笑了一声,点了点我的鼻子,然后有些担心地道:「昨天那个萧太守是怎么回事?你们之前认识吗?」 我心说,之前不认识,上辈子倒是认识。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因为我已经嫁给顾玉轩了。 于是随便编了几句瞎话: 「此事说来话长,有次我和湘儿上街游玩,路上遇到那萧太守打马过长街,他看见我的美貌,便对我一见钟情,上门找爹爹求娶我。」 「可是,我要嫁给玉轩哥哥你啊,就拒绝了他的求亲。」 「他怀恨在心,便在你我大婚之日,上门捣乱。」 「这人真是心胸狭隘,坏得很!」 我其实长得挺普通的,并没有什么美貌。 但我这明显鬼扯的话,顾玉轩竟然信了。 还很义愤填膺地握紧了拳头: 「竟是这样,这个登徒子!早知道我昨天就不该让他就这么走了,应该一拳头砸他脸上。」 我皱了皱鼻子,跟着应和: 「就是就是!」 顾玉轩说,要在家里养两只大狼狗,那姓萧的再来,就放狗咬他。 我重重点头,深以为然。 顾玉轩婚后待我极好,我爹也将手上的生意全都交给了他,沈家的产业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第二年,我们亲自送沈琼出嫁了。 看着沈琼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程小将军,我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他二人离了凉州便好了,将来即便萧敬棠起事,沈家遭了难,程骁和程将军也能护得住她。 只是日子过得越平静,我的心里就越慌,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有一日,天色都暗下来了,顾玉轩还没回来。 我有些困惑地问湘儿:「姑爷呢?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 湘儿出去打听了一阵,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小姐!姑爷他……姑爷他被太守府的人抓起来了!」 「萧太守在围猎的时候遭了刺杀,人家说他……资助乱党,私铸兵器图谋不轨……」 我闻言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当初的事情,顾玉轩他果然还记恨在心吗? 只是,萧敬棠位高权重,对我们这种人家来说,就像参天大树一般无可撼动。 他又何苦去冒这个险呢? 我急急抓住湘儿的手:「打听清楚了吗?姑爷被关在哪儿了?」 湘儿抹着眼泪道:「嗯,报信的说,关在太守府的暗牢里了。」 我慌忙整理出姨娘给我的那匣子我娘的陪嫁,连夜叫人套了车,求到了萧敬棠的太守府上。 一年多不见,萧敬棠清减了不少,不是记忆中意气风发的样子。 裹着一袭黑色大氅,穿着雪色的长袍,这个人显得冷清清的。 见我跪在他面前,他似是明白了,抬手屏退了左右,朝我道:「刺杀太守,勾结乱党是死罪。」 我闭上眼,滑下两行清泪: 「他都是为我。」 「他身子弱,暗牢那种地方,他熬不下去的。」 萧敬棠有些动怒: 「他夺走了本官的妻子,现在还想要本官的命!」 「你心疼他,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会不会死?」 14. 他武功那么高,我担心他什么? 更何况,祸害遗千年,我们所有人都死了他都没死。 见我抿着唇不说话,萧敬棠「噌」地一声拔出剑。 「本官现在就去把顾玉轩的脑袋砍下来。」 我内心一紧,立刻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不要!」 他反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近: 「好啊,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跟顾玉轩和离,我娶你。」 一瞬间,我泪如雨下。 我努力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变成这样了吗? 可我不想走上辈子的老路了,即便萧敬棠的权势无可撼动,我还是想再努力一次。 我扣住萧敬棠的手,按在了我的肚子上。 带着颤声求他: 「萧敬棠,我怀孕了,大夫说会是个女儿,我要有自己的女儿了。」 「我记得,你一直想要个儿子,你不喜欢女儿,可我很喜欢。」 「你放了他好不好?我不想我的女儿,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我把那匣子嫁妆奉上: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里面有银票,还有很多地契、房契和你最想要的铜铁矿……」 「这些,我只求我夫君一条性命,你会成全我的是不是?」 萧敬棠将东西全部掀翻在地:「沈燕燕!我要的不是这些!」 我哭得不能自已,胡乱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 萧敬棠闭上眼,背过身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我吼道:「滚!」 他这个人脾气古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我已经铤而走险,暴露了自己重活一世的事情。 若是惹急了他,把我们都杀了怎么办? 只能慌忙地起身退出去,再另想办法。 临到门边的时候,恍惚听到萧敬棠的声音飘忽而来,散在天边。 他说:「燕燕,其实我们也有女儿,只是你不知道……带着她一起离开了我。」 听到萧敬棠的话,我如遭雷击,脚下一阵踉跄,只觉喉头一阵腥甜。 却不想萧敬棠瞧出端倪,加快脚步逃出了院子。 或许,初见时我是喜欢过萧敬棠的。 或许,后来萧敬棠也爱过我吧。 但我们之间隔着前世今生的世仇,是不能回头看的,只能各自向前走。 15. 萧敬棠终究是收了我那匣子嫁妆,把顾玉轩送了回来。 只是他帮着行刺的那些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萧敬棠砍了他们的脑袋,血淋淋地挂在城门上。 我看了心里止不住地一阵害怕,若是当时我再怯懦一些,没有跪着求到他跟前,这会儿被挂在那的,估计也有顾玉轩一个。 顾玉轩回来之后,径直跪在了我面前,一句话也不说。 我有些慌神地看着他,想去扶他。 「玉轩哥哥,这是怎么了?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顾玉轩抓住我的手,咬着牙道:「娘子,你就让我跪吧。」 「若不是我心中自卑,觉得自己比不上萧太守,配不上娘子你,嫉妒作祟,也不会犯下如此大错。」 「险些丢了性命,也差点连累沈家。」 「娘子,我没脸面对你和岳父大人,我们……和离吧?」 我哭着看着他:「可是,我已经怀了你的骨肉。」 「玉轩哥哥不要我和宝宝吗?」 顾玉轩愣了一下,随即拥紧了我,将脸埋在我的颈侧,声声道歉: 「燕燕,都是我的错。」 我摇了摇头:「不是,不是玉轩哥哥的错。」 「是我……是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我和顾玉轩说:「玉轩哥哥,咱们搬家吧?」 「去雍州,去找程骁和琼儿。」 顾玉轩点了点头:「好,都听娘子你的。」 爹爹和姨娘听到我和顾玉轩的决定,有些不舍。 「燕燕,我们沈家世代都生活在凉州,祖坟祠堂都在这,这说走就走……」 我说:「这天下乱了,凉州不安全。」 「更何况琼儿和程骁在雍州,咱们一家人应该在一起是不是?」 我爹考虑了一晚上,最终决定变卖家产,带着我们全家人举家北迁。 16. 沈家是凉州首富,每年上缴大批赋税,说走就走,自然没那么容易。 我不知道萧敬棠心里会怎么想,只能试探着赌一把,把最值钱的产业全都交上去。 沈家百年积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这样,剩下的钱也够我们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去了雍州,我爹还是可以继续做生意的。 我去辞行的时候,萧敬棠立在庭中,五月的梨花正是盛放之时,落满他的肩头发顶,好似下了一场雪。 我说爹爹和姨娘思念妹妹,沈家要举家北上了,特来辞行。 并且说明来意,上交产业。 萧敬棠没看我递上去的东西,只是盯着我隆起来的肚子,一言不发。 我立在那,脊背挺得都僵硬了,好似被一条毒蛇盯着一般,冷汗浸透了后背。 我承认我很怕萧敬棠,也不聪明。 一心想要护住我的家人,也只能仗着自己多活了一辈子,对萧敬棠的脾气秉性比旁人多一丝了解。 萧敬棠有君临天下的野心,我和沈家对他来说,不过是争夺帝位的工具罢了。 他想要的钱、矿产我都给他了,我和沈家对他来说没用了,他应该……会放我们走的吧? 那天午后,我们相对站着,彼此静默。 后来,他向前走了一步,我下意识地倒退。 萧敬棠的脚步猛然顿住,握紧了拳头,望着我,满目哀伤: 「沈燕燕,谁说你傻?」 「我才是那个最傻的傻子。」 「而你,原来如此心狠……」 重生以来,我一直对他毕恭毕敬,活得战战兢兢。 但在这一刻,我爆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