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切的陆微暖默默收回了目光。 见状,周逸川也收回了视线,同时也抽回了被陈冰言抓着的衣袖。 手中空落,陈冰言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脸上却还强挂着抹笑。 花香随着风吹了好远,也带着层云渐去。 陆微暖回到屋子里,冷意霎时包裹了全身。 她手拂过之前收拾好的包裹,一个人慢慢的将一切都摆回了原位。 她坐在床榻上,拿出枕下的白瓷瓶,打开将那药倒了出来。 圆圆一粒,黑色的,在皙白的掌心。 她看着,慢慢收紧了拳,唤来伺候的丫鬟:“去帮我请个画师来,我要画一幅画像。” 与此同时,都尉府内。 陈冰言被锦衣卫束缚了手脚,押在一旁。 周逸川厉声下令:“把她盯紧了,我要看看她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从三年前那场刺杀之后,他就在暗中查探真相和背后指使之人。 未死的陈冰言自然成了唯一的突破口,这也是这些年他将她留下的原因。 锦衣卫梁宣应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开口问:“那公主那边?” “她与这件事无关,等一切过后,我会和她聊聊。” 周逸川说着,挥了挥手叫人退下。 陈冰言听着这一切,满目不可置信!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以为周逸川救她、对她好,都是因为爱她。 却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你一直在骗我?”陈冰言挣扎着想要冲上前质问。 周逸川只是冷眼瞧着,让人将她带下去。 陈冰言的嘶喊质问声音越来越远。 周逸川恍若未闻,自顾走到桌案前,从暗格中拿出一张纸。 上面赫然是陆微暖的小像。 他看着这张自己当年亲手画的画像,眼里情绪复杂。 那一年初见,自己对陆微暖一见钟情。 却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身份之故,让二人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等此事了了,他一定要将所有事情都告诉陆微暖。 而此时的指挥府,一片寂静。 陆微暖看着画师低声请求:“您可否将这色彩画的更明艳些?” 画师有些为难,这画人像最忌重彩浓墨…… 陆微暖也瞧出来了,轻声说:“不用太多,一点就好,我只是不想……” 只是不想这辈子最后留下来的东西也寡淡到晦暗无光。 画师应了下来。 一盏茶后,陆微暖拿着已完成的画像,手抚着上面的自己,眼中情绪复杂。 她画这画像是想留下来,证明自己曾活过。 可如今这画完成,却又不知该给谁保存。 送给周逸川?他怕是根本不稀罕。 送给皇兄?他也不会要。 想到这儿,陆微暖心间漫着层层苦涩,默默将画像卷起。 院落内,风卷着海棠落叶沙沙作响。 陆微暖看着,还是想跟周逸川道个别。 但是他不在…… 她想着再等等,可是日落天黑,夜微凉,心渐冷。 突然,心里一阵阵阵绞痛,一股血腥气从喉间涌上来。 陆微暖强忍着,不让自己咳出来。 天上圆月高挂。 她看着,终恍悟自己和周逸川不过一句‘月圆人不圆’。 陆微暖慢慢收回视线,走到桌案前,提笔留下了封信。 “此去一别,各生欢喜,愿君此后青霄直上,与陈冰言子孙满堂,白首不离。” 墨浸纸,终成书。 烛光微微,陆微暖细细瞧着,而后将它压在了镇纸下。 拿起画像和白瓷瓶,她出门上了马车。 车轮轧过青石板上的雪,吱吱作响。 陆微暖靠着摇晃的马车壁,手里紧紧握着那瓶药。 皇兄让她死,是为了周逸川手中锦衣卫的权力。 可她从不想伤害他。 是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指挥府。 于是遣走玉泉后,她便让人在离城十里外的义庄备了口棺材。 那是她给自己最后的去处。 陆微暖想着,眸间溢上抹苦。 这时,马车突然一个剧烈晃动,牵动了心口好不容易压下的绞痛。 一阵血气上涌,她闷咳出声:“咳!” 血从唇畔涌出,大片的红,陆微暖的脸色霎时又白了几分。 她忙用帕子将血擦去,随后塞进袖子里,不让人瞧见。 经此一遭,满身的力气渐渐逝去。 陆微暖疲累不已,只能合上眼,尽量减少动作保持体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公主,到了。” 陆微暖闻声用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强撑着起身下车。 义庄寂静无声,只有随风翻飞的白皤。 孤寂,破败。 陆微暖看着不禁自嘲。 又有谁能想到,这会是她的归宿,一生最后的去处! 第十一章 归宿 收回视线,陆微暖转身将手中封好的书信和药丸交给驾车的侍卫。 “明日祭祀钟声敲响前,将这两样东西交到我皇兄手里,不准早一刻,也不准晚一刻,记住了吗?” “是。”侍卫应声,驾车而去。 目送着马车走远,陆微暖才转过身,慢慢走进了义庄。 她这辈子最听皇兄的话,皇兄让她嫁给周逸川她便嫁,即使明知他不喜欢自己。 如今,既然皇兄想要她的命,那她给便是了。 只是自己已然命不久矣,没必要再让皇兄的手粘上鲜血。 义庄内,香烛袅袅。 中间一口棺黑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陆微暖看着,恍然想起,当时父皇母后也是在这样一口口的棺椁中,离她而去。 喉间一阵血腥翻涌,和脑海里过往的画面交相翻涌。 她还记得,那时的皇兄还是个背着她到处跑的娃娃。 而周逸川也才刚加入锦衣卫,周身清冷,一双眼睛就像天上的月亮,皎洁明亮。 若一切,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陆微暖心中自问着,却也知回不去了。 她不怪皇兄,也不怪周逸川。 虽然她不懂,但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若说怪,她只怪自己没有能力让两人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 时间缓缓流淌,月亮爬上正空。 陆微暖只觉得越来越累,甚至连站着都难。 又一次栽倒后,她强撑着爬起来,一点点翻进棺中。 躺下的那一刻,陆微暖不住的喘着粗气,满身虚汗,眼皮也越来越重。 就连怀中轻巧的画卷,此刻也像块石头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也再没有力气,去将棺盖合上。 心口阵阵剧痛涌上来,很快就蔓延到全身。 陆微暖紧紧环抱着自己,试图去抵挡那疼。 可烛光逐渐变暗,黑暗瞬间吞噬了堂庙,可那痛楚却没有减少分毫! 只有鲜血不停地从唇边涌出,染红了衣襟和怀中的画卷…… 翌日,太后忌日,举国哀悼。 周逸川回府接陆微暖前往皇陵祭拜,才发现卧房里却空无一人。 唯有桌案上的纸,随着吹进来的风不断作响。 他走上前拿起,上面的字映入眼帘,他心蓦然一沉。 周逸川捏着纸的手不断收紧,唤来小厮下令。 “来人,去找公主!” 他紧盯着那纸上的字,想到陆微暖之前说去往静心庵的事,便让人去询问守城侍卫。 得知她行踪后,立马带人赶了过去。 连自己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必须亲自护送唐熙丰的职责,都忘得一干二净! 而这时的皇陵。 唐熙丰只觉得手中的药沉甸甸的,如同一块大石头他压在心里。 而信纸上,陆微暖的字迹更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那是陆微暖的绝笔,信中说出了所有原因,以及她早已命不久矣的真相。 唐熙丰看着跪在身前的侍卫,语气带着几分慌乱:“公主去了何处?” “义庄!” 而此时义庄,空荡荡的静寂。 周逸川站在门外,看着堂正中的那口黑棺,心倏然一空。 而后,便是无尽的恐慌席卷而来。 他一步步走上前,目光一点点掠过未合的棺盖,最后直直地定在躺在里面的人身上。 无声无息,面色苍白! 陆微暖就这样躺在那儿,衣襟上干涸的血映出大片大片的红。 周逸川怔怔看着,“娇娇……”却再也无人回应。 |